期盼他们接受自己的平凡与叛逆,并义无反顾地爱着这般平凡又叛逆的自己。
只是啊,他早该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哪怕是血肉至亲,爱也是有条件的。黎景如此这般想着。
窗外夕阳西坠,最终藏匿于远处的地平线。而黎景心中微弱的火苗与隐隐的期盼,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分,被自己亲手浇灭。
整整两日,黎景都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他一个人待在病房中,除了沉默的护工,就只有查房的医生和换纱布的护士偶尔出现。
他没法动弹,连上厕所都要麻烦不耐烦的护工帮忙,他也没有手机,除了天明与天黑,大多时候,就连时辰都无法区分。
没人跟他讲话,甚至没人看他一眼。这样落寞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生煎熬。
外伤飞快地恢复,心底的伤却溃烂流脓。
直到第三日的清晨,黎景终于被父亲的司机接回了家。
因为腿上的伤,黎景不能走路,司机便自作主张将他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司机离开后,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没有父母的问候,他们甚至连下楼看他一眼都吝啬。
他像是一个庞大笨重的玩偶,被人送回了家里,随意摆放在哪里。
钟表指针在静谧的空间中一往无前,传出“啪嗒”
、“啪嗒”
的响声。黎景如芒在背,也不知是腿上的伤口更疼,还是心更痛,他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明明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这一刻,他却突然觉得好冰冷陌生。
几分钟后,二楼客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透过镂空的跃层,黎景下意识地朝上看去,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紧接着楼梯那边便传来几声“哒哒哒”
的声音。
“黎景,你的腿是怎么搞得?”
姜佚明快步朝沙发走来,最后他停在了黎景身前。
在黎景惊诧的目光中,姜佚明兀自蹲下了身子,他垂眸看着黎景腿上缠绕的纱布,心疼的神色不似作伪。
“怎么会伤这么厉害?”
黎景愣了几秒,他没有回答姜佚明的话,而是皱了皱眉头,问道:“姜佚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姜佚明开口,便听到电梯厅传来“叮”
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李红英与黎为民匆匆忙忙地朝二人跑了过来。
见李红英与黎为民来了,姜佚明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李红英大步走到二人身前,不由分说地将姜佚明拽了起来,拉到自己身后,接着她清了清嗓子,说:“景景,我和你爸有事要跟你说。”
姜佚明甩开李红英桎梏自己的胳膊,他看着李红英,说:“黎景刚从医院回来,这件事能不能先缓一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黎景的腿是怎么回事?”
“明明,你坐着,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黎为民将姜佚明往身后扯了扯,而后挤到了他身前。
黎景不明就里,他看看眼前的父母,又看看姜佚明,颤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红英坐在黎景身旁,却没有看黎景,只是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景景,爸妈把你养到这么大,真的是不容易。”
“你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们从没指望过你能有多大的出息,或是能孝顺我们,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诸如此类的话,李红英与黎为民说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说得如今天这般客气疏离。
黎景目光懵懂,他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对最近几日翻天覆地的改变浑然不知。
李红英又叹了口气,她似是有备而来般拿出一沓材料,放到了黎景手里,说:“景景,这几天警察跟我们说,你其实不是我们的孩子,明明才是。”
黎景愣住了,李红英口中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他却不明白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了。他嘴唇翕动,想要打断这个荒唐的笑话,可这一瞬间,他却发现自己仿佛失声了。
“景景,那家人有遗传病,他们之前就死过一个女儿,当初我和那女的一间病房,她老公看我和你爸条件好,这才故意把你换给我们。”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不跟黎景讲这些么?”
姜佚明拨开挡在身前的黎为民,朝李红英怒道:“你对他说这些干什么?你答应过我的!”
李红英朝丈夫抛去一个责备的眼神。她对姜佚明的愤怒浑然不觉,只继续拍着黎景的肩膀说:“这些年啊,我和你爸对你都是真心的,只是苦了明明,一个人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罪。”
“景景,以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待在这个家里。我和你爸就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最近回老家了。每天都做一大桌的菜,在家里设宴款待亲朋好友,没抽出时间来码字。这周我的任务是一万五千字,所以少更新的肯定会补上的。
此去经年
“啪嗒。”
黎景双眸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落在他颤抖的指尖,也落在了姜佚明的心田。
现在,黎景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父母不是因为他的忤逆而将他弃若敝履,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孩子。
黎景像是被推进了燃烧的火焰中,浑身每一处皮肤都被烈火灼烧,浓厚的黑烟熏得他头晕目眩,他的视线被泪水打湿,变得模糊不清。
他浸在身旁三人各怀鬼胎的目光中,每一道视线,都像是穿透他身体的利刃。
不只是受了伤的腿,在刀剑般尖锐的视线中,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他几乎要在这尖锐的注视中晕死过去,可意识却偏偏还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