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罗云猛地停下了脚步,眼前已赫然是钟晴宫的大门。在她自己都没有觉的时候,竟已经走到了钟晴宫门口。
浅娘不知她为何忽然离开李敏非宫中,还在迟疑要不要继续请示,穆罗云已经笑了起来:“不必通报,朕自己进去。”
她在李敏非宫里用了饭,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如今早已入夜。钟晴宫里十分安静,只有守夜的下人在外间候着。一见她进来,连忙要行礼。穆罗云都一一制止了:“别扰了你们主子,君后可是睡了?”
今夜领着值夜的正巧是在她跟前伺候了足有十年的宫人,闻言便也如她一样压低了声音:“君后晚膳后宣了太医过来说话,现在已歇下了。”
穆罗云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跟着,便放轻了手脚进屋。冯晴果然已睡下了,但显然睡得并不沉。穆罗云怕吵醒了他,便只在榻边坐着。屋里留了一盏小灯,火光透过层层罗纱帐照进来就变得十分柔和,穆罗云就着这点光亮低了头仔细看他。
方才的那些纠结和疑惑都豁然开朗起来。
她原本只觉得这个结夫郎重情重义,她明明对他不好,他却在身体那么差的情况下还为她抄了七七四十九日佛经,全了一世夫妻恩义。在看尽后宫中人或心口不一或人情凉薄之后,被他的真和义感动,自然要好好待他。
然而方才抱着李敏非,却满脑子都想着眼前这人,想起他如今的样子,想起他刚刚嫁给自己时的样子,想起他初为人父为她怀胎十月的样子。
原来,她已经这么喜欢他了。动真情对一个帝王来说算不上多好的事,然而她却一点都不想挣扎。走过生死,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有多么值得珍惜。
印象里许许多多的他都已经是画面模糊的了,但是幸好,他还在她身边。她还有机会,去了解他,记住他。
穆罗云悄然笑了,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眉。冯晴本就没有睡沉,这会儿便睁开了眼,看清是她,不由皱起了眉。
“把你吵醒了,抱歉。”
冯晴似乎用了几秒才清醒,声音却还带着沙哑慵懒:“陛下要歇在这里?”
穆罗云怔了怔,她没有忽视冯晴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没错,冯晴不怨恨她,也并不排斥她,但是,他也不欢迎她。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他必须面对的,需要他耗费心力去应对的皇帝。
自作孽不可活。她没有资格要求他对自己毫无芥蒂。这样的认知让她有些受伤,但是一对上这双眼睛,就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火气。只是点头,伸手替他拢了被子:“你先睡,往里面睡一点,朕去洗漱,等会回来别又把你吵醒了。”
冯晴没有反对,依言往内侧靠了靠。却始终没什么睡意。待穆罗云回来,他依旧睁着眼。
穆罗云确认身上没有了脂粉气,才把他揽住,双脚也贴着他的脚背蹭了蹭,朝他笑道:“想什么呢?这么久还没睡?莫不是没有朕这个暖炉睡不着?”
“陛下说笑了,”
冯晴不理会她的调笑,也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问:“怎么没有留在李君侍那边?”
“君后,你这样的聊天法还不如别说话,朕会伤心的,”
穆罗云厘清了自己的想法,心情似乎格外好,揽着他,把下巴抵在他肩上,蹭了两下才笑着开口:“朕只想和你在一起。”
“陛下?”
“朕记得,小时候随先皇去冯府时就见过你,”
穆罗云不让他抬头,只蹭着他柔软的头,兀自说话:“那时你爹爹喊你小九,朕跟着喊了,你还老大不乐意。只肯让我喊阿晴。”
冯晴身子僵了僵,随即道:“太久了,臣都快记不清了。”
穆罗云“嗯”
了一声,转头亲了亲他的脸:“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了,今日遥儿到底是怎么了?”
“小孩子脾气罢了,与三皇子一言不合便闹起来了,”
提到儿子,冯晴似乎自在了些,也问起了穆芝容:“三皇子可还好?”
“嗯,没什么事,朕瞧着伤得还没有遥儿重,一转头就忘了这么回事了。倒是遥儿好生倔强,问他也不肯说。他可与你说了?”
冯晴点了点头,既没有否认,却也没有开口告诉她的意思。穆罗云只得摸摸鼻子放弃,低了头看他的气色:“听下人说,你方才宣了太医,可是有哪里不适?”
“没有,只是问些日常的调理罢了,”
冯晴摇了摇头,转而跟她说了自己处置了几个教习官的事。
~~~~~~~~~~~~~~~~~~~~~~~~~~
调理身体
穆罗云巴不得她肯掌起后宫,自然再高兴不过,只是搂着他轻笑:“后宫琐事多得很,你这宫中得用的人也不多,明日朕从内务府选几个给你,你看着挑两个合用的。”
“谢陛下挂心。”
穆罗云心下暗自叹了口气,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别说这种话今天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整天,朕瞧着你气色都没有前几日好。早些歇了吧。”
这一天忙了许多事,冯晴原本睡眠很浅,今天居然也伏在她怀里沉沉睡着了。身子无意识地往她身上靠。穆罗云身上暖烘烘的一片,让他睡得似乎十分舒服。
穆罗云低头笑了笑,伸手把他整个拥住了。
但冯晴的身体着实经不起操心,白日里心情起起伏伏,这一睡下,还未到早上,就起了低烧。在她怀里辗转着睡不安稳。中间醒来几次,也是迷迷蒙蒙地。穆罗云不敢放开他去上朝,只得悄声示意浅娘,让她去宣布免了早朝。
冯晴自己醒过来已是快到正午,一众来请安的后宫侍人早被穆罗云命人打了,见他醒来,才敢拥着他坐起身来:“醒啦?还想睡么?”
冯晴下意识地摇头,只觉得脑袋里沉沉的,便忍不住晃了晃头,要伸手去按。穆罗云失笑,连忙拉下他的手:“别别,你有点热,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
“哦”
冯晴还有些迷糊,出声应了她一句,似乎是觉得她的掌心凉凉的舒服,忍不住把脸往她手心蹭了一下,穆罗云觉得自己心都快被他弄化了,苦笑着揽住他,自言自语道:“你可真会折腾我啊。”
因为穆罗云留在钟晴宫,膳食等一应规格都要变化,钟晴宫上下忙碌了一早上。待冯晴喝了药重又躺下,穆罗云才换过了衣物,到外间宣了几个太医。
这几人常驻在钟晴宫,自然对冯晴的情况再熟悉不过,连起因带结果地把他的情况禀告了一遍,再三保证今日的低烧只是因为前一日有些劳累,并没有什么大碍,穆罗云才稍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朕听说昨晚上君后也召了你们,可是有什么不适?”
两个太医支吾了片刻,见穆罗云正盯着自己,太医院正连忙正了正神色:“回皇上,君后只是询问臣男子日常调理的事宜。”
穆罗云皱眉,对她语焉不详的话似乎很是不满,但也知道她在避讳什么,摆了摆手便挥退了左右:“你把话说清楚就是了,不必忌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