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刚生病完嗓子仍哑着的路云出门找工作。其实她没有找工作的任何经验,出学校大门后的工作是父亲联系的,现在她想自己来,要份陌生的工作,周围是陌生的人,能让自己藏形敛迹,不被人发现的去修炼,最好练就一身铜皮铁骨金刚内脏,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以后的岁月,她不要再天真,不要再童话,不要再做梦,更不要再被打败,不要再受伤,不要再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路云发誓,要变成一个出色和骄傲的女人。
还不错,她找到了,挺容易的,齐亚瓷砖,接受封闭培训一个月后,路云暂时忘记了一个叫谢明宇的男人,全情投入她四四方方的瓷砖世界,逢人必谈的就是瓷砖。以至于后来路野不敢和妹子聊天,见到路云只用手掏耳朵,伸出食指给妹妹看,“耳油,看到没有?是被你那瓷砖闹的。”
培训后,路云竟被委以重任,派去县城筹备分店开张,天知道,路云从未有类似工作经验,不过,她答应了。路云去县城只带了些简单轻便的衣物,再来就是一把很旧很旧的雨伞,脱了墨绿伞套,旋开尘封的记忆,往日重现,一天急雨,风满衣袖,送伞的少年,隔着雨帘看不清楚的眉目,依稀仍在眼前。路云是想,去陌生的地方,带着这样一把雨伞,日子大概会温暖一点吧。
县城的分店店址,是原县医院的门诊楼,面积很大,路云要做的是找工人将店铺一楼打通,一半营业一半当仓库,二楼改成宿舍住宿。新建的医院在后街,路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能看到对面医生们的宿舍楼。
其实,当路云一个人面对那栋孤单的需要改建的旧楼时,不是不怕的,可她又觉得天地茫茫,无处可去,还是咬牙留了下来。当然,刚开始时候她做的并不好,日子水深火热,但也并不是全无进步,她学会了很多以前不会的事情,比如说怎么换灯泡,怎么通下水道,怎么买五金用品&8226;&8226;&8226;&8226;&8226;,就是,暂时还没学会如何忘记。夜里回去乱七八糟的房间休息,按亮点灯开关的刹那光亮间,总会看到明宇的脸,干净整齐的碎发,浓黑的眉毛,玻璃珠样的眸子,淡漠的表情,带几分讥诮的嘴角。他经常会这样,毫无预兆,猝不及防的出现。路云总是要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对自己说:回来,回来,什么都没看见。这是场战争吗?战场是感情,对手是思念,路云疲惫,战争要几时才可以结束?夜里,闭着眼镜想起明宇的时候,心里堆着雪,时已春季,路云仍住在冬天。
记得有天路云很倒霉,刚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流浪汉抢了包裹,本身气到不行,六神无主。偏路老爷子因不放心女儿,来看她。见了自家闺女倒抽口凉气,怎么这副德行,牛仔裤,脏球鞋,一件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卡其布外套,头上戴了顶帽子,头发全塞进帽子里,看起来象个小男生,灰扑扑的脸色,这孩子哪里是路家水灵清秀的二小姐?一时间又心痛又着急,扫了眼乱七八糟的店铺,二话不说拉起女儿的手就往外走,“行了,这工作是人干的吗?咱回家,不受这累。”
路云惊魂稍定,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能不负责任就这样放手不管,固执,“我不要现在回家。”
“不回家?”
路爸吼,“不回家你在这想怎样?你会干这活吗?懂又不懂,留在这里你能做什么?”
路爸的态度让路云的拗脾气发作,“对,我是不懂,不懂就要学啊,学的狼狈点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回家那这时间的心思不是都白花了吗?我不要回家。”
路爸怒气冲天,又无可奈何,最后钻进小车,绝尘而去。
路云等老父走后,猛然醒觉,自己身上没几块钱银两,忘了跟爹爹借钱。想回宿舍拿存折取,才想起钥匙放在包包里,一起被贼抢了,然后,因为连日来饮食不调,她的胃病发作了~~
那天暮蔼沉沉里,淅沥沥下起小雨,路云撑着她那把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旧伞,跑去药店买药,想不到收藏件旧物也有好处,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救自己的还是这把破伞。
可惜路云行至灯火通明的小广场就走不动了,胃痛得她直不起腰。也不管广场的石凳是不是湿的,一屁股坐下去,程旭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路云只听到头顶有人问,“小姐,你哪里不舒服,需要帮忙吗?”
“不要帮忙,谢谢。”
路云忙不迭的拒绝,生怕自己遇上坏蛋,待抬头看到程旭的一瞬,惊诧外竟是种异常的安心,知道天塌了都没关系,立时改口,“阿旭,怎么是你?我需要帮忙,啊哟,我胃痛死了,还有我没带钱哦,你要帮我买药。”
程旭的表情还挺怪的,愣怔着看了路云好半那种眼神表情,有点小惊心,弄的路云以为自己头上是不是长了角。
程旭练了半天眼神和表情后的第一句话很没爆点,“你胃痛?要去买药?”
路云点头。
“光买药有什么用?”
程旭说“我们去看医生。”
“我没钱。”
“我有,来,我背你去。”
程旭蹲下,拉住路云的胳膊,不由分说,背了她就走,还收走了路云的那把烂伞,将自己手里的大黑伞塞给她,“用这个吧,真是的,现在谁用这么老古董的东西?”
路云靠在程旭背上,问,“阿旭,为什么你在这里?”
“工作需要,刚调过来。”
程旭说,“那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说你有了新工作吗?你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