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医生抬头看了明镜,又转头看了看明楼,眼中的怒气不减,作为一名医生,她不是没见过一些大家大族很是阴私的丑事,只是她从来想过,有朝一日,在家教森严、家风清正的明家也会亲眼见证这种事情。
苏医生拉着明镜,在说着什么,又拉着明镜上楼了。
两个女人,高跟鞋的声音“铛铛”
的作响,明楼似乎依旧无动于衷,他似乎即听不见也看不见。
身处的这个世界,似乎变得扭曲不再真实。
明楼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的酒?”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鲜红的液体,明楼道。
对面的人微微翘了下眉,那秀美的眉眼显出有些调皮的神色,道:“我就是知道。”
明楼看着对面的少年那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时满满的化不开的柔情,想:阿诚的眼睛真好看。
第一次桂姨带阿诚来家里时,明楼就记住了,记住了阿诚这对那样有神采像小鹿一样的眼睛。
……
“《何梅协定》尘埃落定,中日修复邦交,华北恢复平静”
看着报纸上那大大的标题,明楼直接把报纸摔在了桌子上。
被明楼这骤然爆发惊到了阿诚正端着刚煲好汤放在桌子上,捡起那份明楼摔手的报纸,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
阿诚也没说话。
明楼按捺不住的站起来,声调微微有些提高:“中日修复邦交?一只羊和一头准备要吞了你的狼说什么修复邦交!笑话!”
阿诚低头看着那份报纸,道:“弱国无外交。”
明楼听到这话,转头来看着阿诚,阿诚抬头看向明楼,道:“战场上拿不回来的东西,不可能通过谈判拿回来。”
明楼看着阿诚,少年人那对水汪汪的眼睛,此时平静而蕴藉,内里有些深藏的东西,那一瞬间,明楼觉得,阿诚明白他的心痛和愤怒。
有些疲惫的合上了眼,常年服用抑制类药物导致的信息素作用性头痛再次袭来,明楼捂着头缓缓的又坐了下来。
额角上又一丝冰凉的触感传来,阿诚那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帮他按摩起来,额角轻柔的动作舒缓了他的疼痛,下意识的,明楼想伸手去握阿诚的手指,可是他按耐住了,没有动。
……
长时间高强度的调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最后,当所有的信息交叉对比后,阿诚的名字出现在怀疑名单上,那一刻仿佛心脏冻结的感觉。
……
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明楼不言不语,就这么坐着,然后他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这时,一个娇俏的少女从他面前走过,很好奇的道:“啊,你是经济学研究班的师哥!你在这里啊,天快下雨了!”
十六岁的汪曼春的笑脸,像一缕阳光。
……
此时此刻,坐在明公馆的沙发上,所有的这一切,所有这些画面在脑中不断切换。
明楼一动不动的坐着,坐在那里,等着,等着最终“审判”
来临。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姐下楼来了。
鞋子的声音很密集,明镜似乎是带着怒气冲到明楼面前的,但是在站在明楼面前时,看着明楼时,明镜的怒气似乎就消失了。
一动不动的明楼终于抬眼来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明镜。
明楼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站起身来,转身向着小祠堂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明镜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半瘫软的坐在沙发上,道:“你去哪里?”
明楼背对着明镜,道:“我该去小祠堂罚跪。”
明镜微微带着苦涩和痛楚和麻木的笑了下,道:“不用去了,你不用去跪祠堂了,我也不会骂你打你了。”
明楼站在那里没有动。
明镜哭了,没有出声也没有声嘶力竭,甚至连怒气都没有多少,似乎更多的是伤心,她静静的哭,静静的道:“我总是觉得,我弟弟虽然……我弟弟虽然不算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的人,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一个上对国家无愧,下对家人尽责的堂堂正正的真君子,我弟弟……我弟弟比我强的多,聪明的多,可是他知道我这个做大姐的辛苦,心疼我,体恤我对这个家的付出,所以他永远尊敬爱惜我这个做姐姐的,从来不和我犟嘴争吵,虽然我宠着明台护着明台,可是在我心里,我最骄傲的弟弟,永远都是……永远都是……”
明镜静静说着,明楼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明镜的眼神有些悲怆,也有些茫然的羞愧和难过自责,道:“我……我这几天是气疯了也急疯了,想着只要不是汪家人……只要不是汪家人,你喜欢谁都行……,阿诚,阿诚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想着……想着他也喜欢你,就算他不是坤泽是中庸都好,你们在一起……有些事情是不合礼数,但是阿诚喜欢你,你呢,也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虽然不合礼数,但是只要以后你对阿诚好,你们以后的日子好好的,就……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我的弟弟竟然是一个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
明楼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明镜,一句话都没说。
明镜站起身来,神色里有一种疲惫的冷漠,道:“苏医生要回诊所一趟,阿诚的伤,苏医生带来的东西不够用,手指上的断骨要打石膏,还有身上……我不骂你了,我也不打你了,你也不用去跪小祠堂了,你犯了可以挽回弥补的错,我可以打你骂你,但现在……如果阿诚醒过来怨你,就算要你去死,你也自己受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