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那阵儿,甭管多冷多热,都得忍着,大一路本来就人多,冬天还凑合,一到夏天是真受不了。”
我随口说着,然后话锋一转,“哎,你挺长时间没坐过公共汽车了吧。”
“啊,还真是。”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林强好像在尽力不让我觉得他在显摆,“在上海的时候,我爸让我开他那辆淘汰下来的老捷达。”
“真好啊——”
夸张的叹气,我让自己完全靠在椅子里,“挨哪儿都能有车开,我想都不敢想,我连学车都还没敢琢磨过呢。”
“……”
林强半天没吱声儿,我猜他大概是觉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直到我也快受不了沉默的气氛时,他才再次开口,“那要不,等咱都安顿好了……找个没人儿的地方,我教你开车?”
我蹭棱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真的?”
“蒙你是孙子。”
“那我可信了啊。”
“你别不信就成。”
林强没有信誓旦旦,可他那神态明显就是在信誓旦旦了,我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表情线条。
林强这小子,瞅这样儿还兴许真是个爷们儿。
我心里偷偷这么想。
我从小到大,似乎只和有限的那么几个人同床共枕过,小时候因为害怕,曾整晚蜷缩在我妈怀里,却怎么都不敢合眼,一点风吹草动我就会以为又是有人来抄家了。
过上太平日子之后,我在好些年不曾体验身边有另一个体温之后,突然的,近在咫尺处,多了一个林强。
这个上午刚去了我家,中午刚吃了我家的饭,下午刚把自己那套白色的,显得挺豪华的架子鼓装上,又细心调整且擦试过一遍的人,在夜幕降临后,就那么躺在了距离我不到二尺远的地方。
一张紫檀木大床,我在前一天得知两个人必须挤挤不可时就申明过,我要睡外头,并非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好,只是实在不想大半夜上个厕所都要翻山越岭爬过林强再下床,他比我长,我宁可承认自己矮,宁可让他来翻山越岭从我身上跨过去,宁可冒着被他一不留神踩到的风险,也不想去忍受麻烦。要知道,檀木床,实际上该叫“榻”
,这玩意儿三面都有栏杆和挡板,还有大理石或是什么汉白玉的镶嵌,我不想贴着那些东西,我怕凉。
于是,林强就自然而然睡到里头去和挡板亲密接触了。看了一眼他背对着我的时候显得距离如此之近的漆黑头发,我沉默之后“哎”
了他一声。
“嗯?”
翻过身来看着我,他问,“怎么了?”
“你晚饭好像没怎么吃啊。”
有一搭没一搭问着,我借着床头灯的光亮翻了几页还没填好的歌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