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施逸提着那包仍然用纸包着的烧鸡,想起的都是小时候饭桌上的事。小小的妹妹,个子只能勉强够到桌子,要伸着脖子吃饭,眼睛闪闪亮地看着桌上的烧鸡。一只鸡只有两条腿,爸爸总是会利落地把两条腿揪掉全部放在他的碗里,理所当然地说:“儿子,吃。”
妹妹眼里的光一下就熄了,只敢闷头吃饭。
“我吃不了那么多。”
施逸会把一只鸡腿放到妹妹碗里。
然而爸爸会再次把鸡腿从妹妹碗里夹走,说“小姑娘家家吃这么多肉干什么,长太胖了将来没人要”
,想再放回施逸碗里。
施逸坚决不要,那一刻他觉得烧鸡一点也不好吃了,鸡腿在爸爸的筷子间夹来夹去,看起来那么恶心。
“你不吃,我吃。”
最后爸爸会自己把那只鸡腿吃掉。
不想回忆起那些事,一点都不想,施逸只要想起小时候的事就会觉得自己是爸爸的帮凶,即使他不想不愿,却也没有真正反抗过。
如果可以,施逸真的想再也不回老家,否认过去,做个没有来路的人。在被庭芳找到之前,他确实是这样做的。他不是不知道这是逃避,可逃避真的最简单实用。
很多事情如果不选择逃避,麻烦是乎想象的。就比如现在。
可是施逸也清楚知道,他此刻能为妹妹做的唯一的事,就是找到凶手。
之前不知道有多少次机会,多少次选择放在他面前,他都还是选择了维持现状,置之不理。他试图去谅解自己,他想那些时刻的他虽然没有做出决定,但不代表没有动摇,也许是那一次次动摇,才在冥冥之中促成了他如今的“一念”
。
好在施逸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一件事他只要决定去做,就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提着烧鸡回到医院,爸爸还是像从前一样撕了鸡腿,想给他吃。施逸摇了摇头,说:“我从来就不爱吃鸡腿。”
“你小时候吃挺多啊,不然哪长得了这大高个!”
“妹妹喜欢吃鸡腿。”
施逸注意到每次他提到妹妹,爸爸就低头做事,装没听到。爸爸对妹妹的事并不是毫不在乎,而是不愿意去想,“我记得有一次我把鸡腿藏起来,后来偷偷给她吃,她可高兴了。她一直等着你有一天会把好吃的东西先夹给她,哪怕就一次,可直到死也没等到。”
“她想吃啥不会自己夹啊!说得好像我虐待她一样!”
爸爸用手把烧鸡撕得很难看,吧唧着嘴说。
“下一碗面就只有我的碗里有鸡蛋,你让她夹什么。”
“家里鸡蛋不多嘛,我也没吃,她挑个什么劲儿。”
“那如果他是个男孩呢?”
施逸挑了挑眉毛,“如果我有个弟弟,我碗里的鸡蛋是不是就会变成他的?”
“那不会,一人一个嘛!”
施逸听到爸爸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好像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么矛盾,他终于死了心。让爸爸承认自己错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我有点急事要忙,之后几天可能不常过来,我跟隔壁的护工大姐说了,让她照应你一点,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施逸言归正传。
“你去忙,不用管我,我好得很!”
看他吃完,施逸提着垃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