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祭酒的话,沈暮白都会认真的听取。这是父皇在有一次与自己谈心时所提及的:李祭酒的为人处世,你要学。
沈暮白也明白,章培文的言辞中多少掺杂了些虚伪夸大,可即使如此,自己还是不禁泛起怜悯。
继续跪伏在地的章培文,仿如一头垂死挣扎的困兽,用最后的气力祈求着一线生机。
他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太女,等待着她的裁决。
“带回金狱。”
沈暮白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次的入狱搜查,吾要亲自监管画押。”
但是在父皇那里,她还是会帮章培文恳托求告。
这一日,过得太快。
黑雾还未散去,手执宫灯的侍女们在前头领路,沈暮白、谢勉、祭酒李闻甫正神色凝重地跨过一道道宫门。身旁紧随的是驻扎在太学的侍卫队,以及有了污点的罪臣,前太学司业章培文。
其余学官们,李祭酒都打发了他们早早归家。这种热闹,不凑也罢。
沈暮白烦躁得很,那一团散不去的黑雾仍在周身徘徊,她不自觉地微蹙。这黑雾像是阴霾如影随形,侵蚀着什么,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现下,何蓝还躺在长和宫里,沈暮白盼着她快快好起来。
沈暮白告诫自己,没必要为黑雾乱了心神,或许只是天气异常,明日便会消散。
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却无济于事。
章培文已被五花大绑,侍卫们本要在他嘴里塞上布条,被沈暮白拦下。无论如何,也还是为他留下一丝尊严。
他们一行人穿过长长的廊道,走向那令人胆寒的金狱。
她沈暮白,明明和自己说过,绝不会再来。可形势所逼,她还能怎么办?
金狱里头的侍卫和狱卒们,正在昏黄的油灯下,一壶小酒就着几盘小菜,大快朵颐。见到皇太女到来,老鼠见了猫一般,惶恐不安地站起。
随着沈暮白冷冷地下达命令,章培文被带走,接下来就是完成例行要求的搜身,“你们搜身过后的文书,这次由我亲自来审!”
章培文对如何帮助柯以凯谋划作弊到递送水刀,都供认不讳,唯独对金狱里接应的人,闭口不谈。自从柯以凯那档子事之后,沈暮白放心不下,怕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章培文身上。
趁着沈暮白说话,她余光瞥见有一名满脸横肉的狱卒,还懒散地靠在墙边。他用粗大的手指,徒手就是捞起,几片腌过的黄瓜,迅速地放入口中。咀嚼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还没嚼几下就下了肚子。
铁栏杆的影子在墙上交错着,对着沈暮白的到来,这名狱卒也不以为意。
只是专注于眼前的食物,仿佛这碟小菜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
“你是谁?”
沈暮白逮着上好的机会,就要拿这个刺头出来,给整个金狱做做规矩。
“兄弟们都喊我铁牙!”
铁牙漫不经心地抬头,瞥了一眼沈暮白的方向,没有任何修饰地就这样说话。
“看到皇太女还不行礼!不要命了你!”
李祭酒厉声道。
“啊!是皇太女啊。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铁牙摸了摸自己头上没剩几根的毛发,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女娃就是皇太女。在旁人描述下的皇太女,明明应该是横行霸道的坏女人。
可眼前这个女娃,瓷白纯净的面庞,锋利盯人的眼神下还有无尽的温柔。这可和林迅说的,不太一样!
现下这什么人都能来金狱了,质素是愈来越低,没有拣选考核的吗?
沈暮白不想和这样的大老粗多废话,她闻到了他身上飘来阵阵的血腥气,马上扯开话题,“陆宁安关在哪个牢房里?”
铁牙拍了拍手,毕恭毕敬回话道,“殿下,这边请。”
大队人顺着步伐,总算见到了陆宁安。沈暮白对陆宁安心里有愧,她用皇太女的名义签署了特赦令。
这回来,不仅仅是为了亲自押解章培文的,她是为了带他们出去的!
“…让你受苦了。”
沈暮白看着在囚室里,窝在角落的陆宁安,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