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昨日太皇太后已命人打扫了乾清宫的西暖阁,说是备以两位妃子日后侍寝之用,她对此事倒还真是上心,竟还亲自吩咐宫正司了。
想到这里,便没了心情,我重重扔下手中的珠钗,凝着镜中的自己,“打扮得再美又有何用,很快,他的心就不在本宫这儿了……”
屋中依旧只有我空洞的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哀怨长流。伴随着的,也唯有珠玉流苏碰撞的声响,清脆如风铃般好听,就像他的声音,那般融人心神。
“你说,皇上他会不会变心?”
我轻触镜前的凤冠,沉声问道。
云袖仍是垂首为我挽髻,淡然一笑,“娘娘怎可这样怀疑皇上,皇上即便是临幸了谁,那心里,想的也定是娘娘您。”
“你就这么肯定?”
她停下手,顿了顿,“且不说皇上幼时命运多舛,早看淡了群妃争宠,就已厌倦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何况皇上心中也只有娘娘,每每娘娘失意时,皇上总是伴在左右,论是如何也要哄得娘娘笑颜,皇上对娘娘,真的很上心。”
“有些小事,娘娘或许并不以为然,可奴婢们几个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知娘娘可有留意过,皇上他从不召娘娘去乾清宫,每每你们相见,都是皇上来坤宁宫的。皇上每每闲暇之时,都会来此与娘娘谈古论今,赋诗舞曲,甚至有时还会亲自为娘娘端茶倒水
,梳妆打扮,描眉画面,娘娘可知,一个男人,只会为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描眉,皇上曾说过,娘娘定会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
经她这么一说,我倒真的从未注意过这些事,想来真的是我多心了。
“有件事,定是娘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她宛笑,“娘娘定还记得那时您出宫遇险之事,皇上接到汪直传信,不顾性命之险只身一人前去救娘娘,为了不让娘娘受到伤害,不惜挥刀自缢,如此可见,皇上对娘娘,可谓用情至深,娘娘若是再有想法,那便真的是不相信皇上,不相信你们的感情了。”
我恍如觉悟,不予答应,只莞尔一笑。
“柔儿”
,身侧一声轻唤,扰了我的思绪,我呆呆的凝着他,他身着冕服,头戴金冠的模样,无疑是最叫人景仰的。
方才与樘去清宁宫请安,又遭了王太后一番冷嘲热讽,我是当真不知何处惹了她。
忽见一个宫人抱着衣物匆匆忙忙的冲出来,许是因太过焦急,竟生生的撞了樘的左肩。张皇的看了一眼,当即跪下了,“奴婢纪蓉,叩见皇上,娘娘,方才无意冒犯,求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樘确是宽容大度,“无妨,你下去吧。”
纪蓉抬起头来冲着樘露出一笑,我瞧着却觉着她有些眼熟,“谢皇上,谢娘娘。”
我竟没发觉樘的神色是那般欣喜,凝着纪蓉目不转睛,“你是谁?”
“奴婢…纪
蓉。”
“你不是汉人,你是瑶族人1“回皇上,民女是广西贺县瑶族人。”
“广西贺县,瑶族,纪姓……”
他低声呢喃,语罢,露出浅浅笑意。
见他如此,我自是不悦。
广西贺县,瑶族,纪姓,若是我记得没错,樘的生母纪淑妃便是广西贺县瑶族人。
除我之后之外还从未有一个女人让樘体现得这般干脆,他的笑意那般美好,只怕是此人日后会危急我的地位。
还没缓过思绪,便听得他一声令下,“喜子,速速为朕拟旨,朕要封纪蓉为淑妃1我一惊,别说我心中本就不答应此事,就是情理上,此事也不合乎礼法。纪蓉亦是瞪大双目,眸中尽是不可思议,“谢…”
她正欲福身作揖。
“等等!樘,此事怕是不妥吧。”
“何处不妥?”
他微拢眉峰。
我本以为樘明白了我的意思,却不想他竟这样问我。我侧目瞥过纪蓉,思虑了一番,“按照常理,宫人若是要册封,当从九品夫人做起,即便是正二品的婕妤,也尚有不妥之处,又何以能直接册封为尊二品淑妃。”
“到底给个什么名分地位,当全凭皇上处理,皇后娘娘您又何故这般阻挠,奴婢自知出身低微卑贱,可再怎么不济,也受不得这般屈辱啊”
,她低声呜咽道,神色甚是委屈娇弱。
“放肆,纪蓉,你这话可是说本宫以上欺下,妒忌你一个小小的宫女!”
她忽的就地而跪,“奴婢不
敢,奴婢只是想求皇上为奴婢做主,并无冒犯娘娘之意,求娘娘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