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樓下門一響,「夏芍生日快樂,退休快樂啊!」
孫清立馬笑道「說曹操曹操到,何二立來了。」
夏芍卻沒有笑,而是留心起了陳寄北的神色。
雖然眼前這個人是她看著睡下的,她卻怎麼看怎麼不對勁,不像她家那專業秀恩愛的老男孩。
畢竟相處快三十年了,陳寄北看她的眼神她還是熟悉的。雖然只有一瞬,對方就遮掩住了,但那眼裡除了震驚、疑惑、審視和故意做出的平靜,的確沒有一絲親近。
如果是別人,可能還不會多想,可夏芍自己就是穿越的。
此刻她心裡已經沉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這人是誰,他家陳寄北又去了哪。
就在這時,腳步聲已經上了二樓,「這都幾點了還睡呢?」
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探進來,何二立人到中年有點發福,肚子大了,臉也更加圓了。身上趕時髦穿了件皮夾克,一笑,依稀還有點年輕時不靠譜的影子。
只一眼,陳寄北哪還顧得上遮掩情緒。
他甚至有些恍惚,腦海里不停在想二立如果活到這個歲數,會不會就是這個樣。
「咋啦?不認識啦?」何二立還以為他看的是自己的皮夾克,拉拉敞著懷的外套,「這美雲才給我買的。我說不用不用,穿什麼不是穿,她不聽,非要給我買。」
「這話你今天都跟人說二十遍了。」
金美雲瞪他一眼,過來將一套化妝品遞給夏芍,「知道你不缺,生日快樂。」
夏芍心裡有事,但還是道謝接過,不著痕跡又看了陳寄北一眼。
陳寄北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端倪,人也起來了,隨手疊了被,「家裡最近還好吧?」
「也就那樣,天天瞅著國棟發愁。」何二立說著就想嘆氣,「你說他們姐弟倆咋生的,麗華就像個假小子,國棟就像個大姑娘。昨天我還跟我媽說,不行就把他送去當兵,鍛鍊鍛鍊,我媽不同意。老太太年紀大了,就喜歡身邊有人,不想讓孫子走太遠。」
「年紀大了是這樣。」陳寄北說,可心裡卻愈發不平靜。
當初二立橫死,何嬸兒就大病了一場,一個多月沒能下炕。好不容易在何叔的勸慰下緩過一口氣,勉強打起精神,雲英又出事了,被戴長慶連騙帶嚇給占了便宜。
都在傷心二立的事,老兩口也沒有發現,知道後立即去找戴長慶。戴長慶卻不承認,還說是雲英自己不檢點,不知道跟了哪個野男人。
何嬸兒一氣之下又病了,偏戴長慶不做人,還到處宣揚,弄得人盡皆知。雲英受不了,班不上了,人也不敢出門,整天待在家,沒幾個月就有些精神不對。
當時他因為楊巧娟的死自身難保,工作沒了,還被楊家人整天上門來鬧,不得不躲去了外地。
等他收到消息,何嬸兒已經不在了,只剩何叔帶著個精神失常的閨女艱難度日。縱使他想辦法收拾了戴長慶,又一直照顧何叔,走了的人也回不來了。
陳寄北覺得這可能是個夢,一個太過美好的夢,美好得他都不願意醒來。
幾人來到一樓的客廳坐下,他又旁敲側擊了些情況。知道不僅何嬸兒還在,何叔在,何雲英也嫁了個好人,甚至大女兒都已經結婚了,前年剛當上了姥姥。
跟著何二立一起來那女人叫金美雲,是何二立老婆,跟何二立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
大女兒已經大學畢業了,跟家裡借了點錢自己做生意,聽說做得不錯,小兒子還在上高中。
何二立和老婆金美雲則一直在做山菜出口,從最開始的胭曬,做到現在的真空保鮮菜。
因為金美雲以前在食品廠的醬菜車間工作,她還自己調了些料,做即食的涼拌山菜,聽說銷路也不錯。兩口子這些年賺了不少錢,買了對門的兩套樓房跟何叔何嬸兒一起住。
「我也就這樣了,再就看麗華和國棟的了。」何二立捧著肚子一臉滿足。
如果這是真的,陳寄北覺得他也會滿足。
畢竟有些遺憾,是他賺再多錢,有在高成就也無法彌補的。
比如說二立的早逝,比如說他年輕時留下的身體虧空。
當初楊巧娟跳河,
撈上來的時候人已經泡變形了,劉鐵萍一口咬定是因為他拒婚,楊巧娟才會想不開。事情傳出去,還有人說是他對楊巧娟做了什麼,不肯負責。
楊家人鬧得太厲害,他去哪上班,他們就去哪鬧,表哥出面也沒用,最後他只能去了外地。
這一去就是好多年,他心裡有疙瘩,吃多少苦也不願意回江城。
後來好不容易站住了腳,有些毛病也落下了,加上工作又忙,剛上了四十歲身體就開始吃不消。不像現在,胃不疼,頭不痛,每到變天就會疼的膝蓋也沒有任何不適。
所以他懷疑過這是夢,只是搞不懂夢裡的幾個陌生女人是怎麼回事。
金美雲還好說,睡著前他還在想二立要是結了婚,孩子也不小了。那個孫清卻很奇怪,言語間好像認識了他好多年,聽說還開了個工廠,專做內衣。
除了內衣內褲,還有襯衣襯褲,光江城市內就有好幾家店。
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她還專門敬了自己一杯。感謝自己剛剛改革開放那會兒幫她從國外找樣品,後來又幫她找門路進專門的布料,給她投資,她才能建起這個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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