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辱算什么,一切都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糟糕了。十年前霍岩山将他从绝境中拉起,在为他披上保护壳的同时也用新的枷锁将他禁锢起来。十年后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要打破这枷锁,殊不知开锁的钥匙一直在他自己手里。
经历过绝望的人大多坚硬和麻木,更不会在乎那些无关痛痒的目光。没有谁可以真的拯救他,他也不需要所谓的同情和怜悯,可霍今鸿是特殊的。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至少在那孩子眼里自己可以是个人。
那眼里有他的痛,也有他所剩无几的净土。
。
白项英出刑房后没有在司令部逗留而是回了霍宅。
霍岩山让他收拾好了等着,小孙会准备好东西交给他,而后他就带着东西去齐继尧在市里的住处,当面赔罪。
东西无外乎就是烟酒古董之类的赔礼。齐继尧嗜酒,平时有抽大烟的爱好,最近还听说迷上收集东洋古董,而家里正好有一些日本人送的“好货”
。
霍岩山没有提付聘背着他走私日货的事。依照他的性子要是知道了必然会当场追究,没说就是不知道,看来齐继尧没有拿此事要挟他们的打算。
仔细想想对方自己也未必干净,本来走私之事一旦追究起来就不止牵扯到军方人员,市政厅和工商会议所的某些高官恐怕也难逃干系。
回屋后白项英问勤务兵要了点冰块,用布包着轻敷在伤处。霍岩山的那一巴掌没令他破相,只在嘴角留下一块“恰到好处”
的裂口,像是故意给人看似的。
嘴角冻得麻。他放下冰块,犹豫片刻还是上楼洗了个澡。脱衣服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胸前的淤青,这才想起除了脸上那巴掌以外还挨了霍岩山实甸甸一脚,不过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
这是他头一回全须全羽地从刑房出来,为了接受接下来的第二次惩罚,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洗完澡小孙已经在会客厅等候,把东西交给他,顺便问了句是给谁的。
白项英想既然霍岩山没有提齐继尧,那大概是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事:“市政厅的一位官员,司令的旧识。”
小孙也没往下多问:“这么晚了还叫你特地去跑一趟?”
“司令明早要去济南开会,过两天才回来,大概是想赶着先把这事办了。”
“那白副官,辛苦你一趟了,东西就这些。”
“好。”
。
晚上七点钟,白项英按照霍岩山给他的地址找到德清路上齐继尧的私人住宅。看样子应该是临时租下的地方,否则对于一个刚从济南派到青岛不足半年的省政府官员来说,即便是在市区边沿也有些过于奢华了。
下人开门将他引至屋内,客厅里不见齐继尧的影子,问了一声,说是在书房等他。
白项英提着东西上楼,下人没有跟上来。他在书房门口站住,听见房内传来齐继尧的声音,“进来吧”
,话音未落有人从屋内将门拉开。
白项英以为开门的也是下人,等走进去之后才现那是名年轻女子,身上穿着条丝绸吊带裙子,白花花的胳膊和胸脯几乎全露在外面。
“啊……”
他受惊般退后一步,扭头去找那声音的来源,只见齐继尧披了件睡衣靠在床上,手里夹了根烟卷。
这分明不是书房是卧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浑浊又旖旎的味道,令人作呕。
“白副官,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齐继尧朝一旁站着的女人点头示意她关门,“还带什么东西,老霍也真是客气了。”
他料想到霍岩山会送东西来,而且肯定是好东西,但这不要紧,比起东西他更想要的是人。一开始他在电话里问对方讨的就是人。
谁惹的火谁来灭,这要求不过分。
女人关上门,从白项英手里接过东西放在墙边,然后又回来挽住他的胳膊往前走:“白先生,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