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风华噎住了,眨巴眨巴圆圆的猫儿眼,诧异地仰头望向王露,开玩笑吧,当堂赋诗?!当她是七步成诗的曹植啊?
四爷淡然地看着她,王露抿嘴微笑着回视她,一本正经,好整以暇,可关键是,她为什么要乖乖接受他们考验啊啊啊?
该死的现代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当堂赋诗,恕风华无此捷才,若随口胡诌,图惹笑话。”
风华舔舔粉粉润润的小嘴,淡定地道。
“无妨,我们也不指望你做出惊才绝艳的好诗,随便来一首吧,就算是打油诗,爷也保证不笑话你。”
阳光少年忽然从楼梯上跳下来,笑嘻嘻地接口,与四爷相似的明亮凤眼,冲风华挤了挤。
o(╯□╰)o……
风华盯了他一眼,手痒痒地攥起拳头——好想揍人!!!
既如此,也不能怪她冒坏水儿了,风华眼睛滴溜溜一转,粉润的嘴角弯弯翘起——
“那么,学生就献丑了:天半瞻兰若,钟声发上方。只疑查到汉,空说海生桑。积雪山皱白,经霜叶染黄。圣踪余想象,云际辨微茫。”
这可是某人的儿子——未来乾隆爷的诗,我看你们还怎么挑剔?
考到了这份上,不止四爷和王露神色间多了几分正式,那些散在一旁边抄书边竖着耳朵关注这边动静的士子们都忍不住抽了一口气——能背出经书段落、解释经书意思不是难事,可像这样连气都不待喘一声就流利回答的,非得下过苦功不可,单那份自然而然的态度就让人钦佩不已。
而刚刚才说自己无捷才,转眼便当堂赋诗,虽说遣词用句直白浅薄了些,但诗意颇为开阔豁达,对于一个十岁孩童来说,真正是难能可贵了。
四爷微微点了点头,深深地看着风华,“以你这岁数,差强人意。”
——呃,差强人意??啊哈哈哈……
风华在心里大笑,恨不能在地上滚几滚,然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半点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得意,这份宠辱不惊的定力,瞧在四爷王露眼里,自是不俗,对风华更看重了几分。
王露沉默了一下,忽然道,“若黄河泛滥,如何治理?”
此题一出,屋里静了一下。
屋里的虽都是读书人,却也有直白和通透之分,那心思浅淡的人只看到了表面,便把心力都关注到了河工治理本身,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思索起解题之道。
而那聪明灵通之辈却都是心头悚然一惊,紧紧闭上了嘴巴——如此问题,绝不是风华这种刚得了功名的小秀才或者是其余的白身士子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的,若是出在科考卷子上,他们还能洋洋洒洒地写出来,可若是现在轻易开口,怕就是个妄议朝政的下场,脑袋都不够砍的,更别提前途功名了。
四爷不动声色地看了王露一眼,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部分乖觉的读书人有些沉不住气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冲风华无奈地笑笑,示意不是咱们不讲义气,而是实在惹不起,然后夹着书本捧着笔墨溜之大吉了。
而风华,在听到这个题目的刹那,愣住了,她既没有去思考解决问题之法,也没有如其他人那般担心“妄议朝政”
,而是想到了另一个诡异却直指要害的事实——
“治理黄河”
这样深度的问题,根本不应该用来考察一个小有实力的小学子,由皇上拿来和心腹重臣商量还差不多,而四爷却不反对,显然看重她的程度已经超出他的初衷,这意味着,只要风华的答案能让四爷满意,她就会一步登天,去到四爷身边,做幕僚也好,门客也罢,总比一级级考试便捷得多,而只要她忠心耿耿,将来毫无疑问会被四爷当做心腹来培养。
这样的境况,超出了风华自己的计划,她原本是不打算一生都隐居此地,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到外面走走看看,用亲身的体验来诠释一个真正的大清,方不辜负了这番穿越的奇遇。
所以在四爷与王露考她时,她考虑都未考虑便吃下了这饵,虽说没有攀龙附凤之心,落在有心人眼中也有三分急功近利的意思,而在她自己看来,不过是认认真真地对待了这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她什么都算到了,却没有算到,机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被动,而她却还没做好准备。
☆、十三下山(一)
风华沉吟不语的时候,四爷和王露也交换了眼色,四爷对这小孩愈加满意,这是个看似张扬却很有分寸的聪明小子,长相,风度,谈吐,礼仪,才华,哪哪都出类拔萃,小小年纪,几可称得上完美,由不得人不喜爱。
王露则是暗暗惊奇,他一生阅历丰富,所谓神童天才也见过不少,出口成章的,天赋出众的,聪明机智的,却还未曾见过这般于世故人情上通达早熟的孩子,便是朝中很多官员在面对四爷时都做不到这般淡定,果然后生可畏。
王露本就心胸豁达,四爷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身为四爷的首席谋士,一心一意地为四爷出谋划策,如今见四爷看重风华,而风华也确有过人之处,心中便坚定了要帮四爷招揽这个小家伙的念头。
风华却不知他们的想法,在她心里,这样攀上雄厚靠山的机会固然难得,可在她没准备好的时候贸然答应,却显得十分被动,过早卷入权力的漩涡中,又缺乏过硬的自保能力,岂不是自寻死路?
她现在年纪就放在这儿,最迫切的问题是踏踏实实地学习,快速地提升巩固自己的修为,不求成为诸葛亮黄药师那般学贯天地的人物,可起码也要有真才实学经得起考验,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若四爷真的看重她,以后还怕没有接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