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琛道:“可能是京中五军都督府的军将吧,更或者是哪家的侯爷也不一定。”
只是吴琛依旧摆出无所谓的样子,现官不如现管,对他而言,杨公才是他的天,其余之人,只要他不犯差错,谁能奈何?
于是收起其他心思,大声呼道:“大家打起精神,只怕杨公,后脚即到了。”
…………
朱元璋一路勒马飞驰,连走数里,才慢慢地放慢了马,慢步而行。
徐达飞马追上来,却见朱元璋已是一脸悲怆之色。
徐达讪讪道:“陛下……宽仁……”
朱元璋看着前方,目光却是有些悠远,像是追思着什么,突的道:“朕在想一件事。”
徐达道:“还请陛下示下。”
朱元璋看他一眼道:“魏国公莫不闻当初河南之事吗?”
徐达的眉头微微一挑,骤然之间,仿佛明白了。
这其实是元末时期,一个假钦差的事件,当时天下已经崩坏,四处烽火,而那时候,却有一个叫范孟的人冒充钦差,进入河南行省,连夜用假圣旨直接杀了当时河南行省的平章政事月禄帖木儿、左丞劫烈、理问金刚奴、郎中完者秃黑的儿、都事拜住,河南廉访使秃满,汴梁路总管撒思麻、万户完者不花人等。
一夜之间,这些河南最高的文武官,居然就凭一份假圣旨,就杀了个一干二净,居然无人敢反抗。
接着,范孟这些人又在第二天,假传了一份新圣旨,自封自己为河南都元帅,当真在那河南开封,做了土皇帝,直到很久之后,才事情泄露。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范孟等人,随意杀死当地的蒙古官吏,也无人敢过问,甚至驻扎在当地的蒙古军马,亦是无一人敢妄动。
朱元璋神色幽幽地道:“那鞑子,人人都说他们壮勇,可做了官,却也都成了那畏手畏脚,处处仰看上命,哪怕刀架在了脖子上,也是任人宰割,绝不敢怀疑上命。朕以为,我大明新朝初立,会有所不同,可现在看来,今日若来了一个范孟,亦可得手。”
徐达听罢,也不由感触地叹道:“臣也没想到,一个应天府府尹,竟有这样的声势,只怕陛下出巡,也不过如此了。”
朱元璋笑道:“可笑,真是可笑。朕也看过经史,他们对于皇帝出巡,深恶痛绝,恨得咬牙切齿,都说四处巡视,必为昏君,加重百姓负担。以至朕出宫来,都不敢大肆铺张,处处谨慎。反是他们这些行径,岂不是成了这天下一个个的小皇帝?他们出巡四处,难道就不加重负担吗?那驿站里那样的人,还有所备的水酒,以及迎来往送的供奉之物,又是从何而来?”
徐达却是露出了不解之色,不由道:“既如此,陛下为何不将他们拿下……以儆效尤。”
朱元璋则是脸色平静地道:“再等等看吧,朕要再想一想,也要再看一看。”
说着,他指着远处,道:“渡了河,便应该是栖霞了吧。”
徐达苦笑道:“就怕寻不到渡船,何况现在黑灯瞎火的……陛下,咱们还是应该回栖霞的驿站歇一晚。”
朱元璋却道:“这又何妨呢?哎……有这些狗娘的东西,这当地的百姓苦到了什么地步,可想而知。朕有时日夜都在做噩梦,梦到的就是当初年少时的景象,真是苦不堪言。每到梦醒的时候,便吓出一身汗来。可现在思来,似吴琛这样的人,只怕这治下的百姓,必然也比朕当初好不到哪里去……真不知道,此时天下第二个、第三个朱重八现在在何处,他们是否也如朕当初一样,念及这些赃官污吏,便咬牙切齿,视如寇仇。”
“朕吃苦吃惯了,即便夜宿远郊,也算不得什么。想办法渡河吧,前头就是不毛之地,当地就算偶有一些农户,怕也是苦不堪言,就不要给他们负担了,勉强歇一宿,就去抓那邓千秋还有朱棡几个混账。你看好了,朕怎么收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