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崖点了头。
他有一个专门的小院子,院子里的架子和桌案上整齐放着这些年雕成的木佛像:高矮胖瘦,栩栩如生,或坐或卧,或喜或怒,神态不一。
“我答应过宣一鸣,等给他刻完一百尊木佛像,我们就两清。”
阮青崖把手里的那尊放在最后的空案上。
“这是第一百尊了。”
宣陈立国于南,潜移默化地受了百越种种影响。
他们管端阳叫浴兰节,会在这一天采草药煲水沐浴,希望能治病去邪。其余风俗,不光有吴越为悼念伍子胥的龙舟竞渡,还有南越断文身、祭祀娱神。
《淮南子·原道训》:九嶷之南,6事寡而水事众。人民披纹身,以像鳞虫。
宣藏锋从小体弱不得而知,宣一鸣背上倒是真的刺了龙的。
宣一鸣凫水功夫了得,人又张扬傲横。阮鸾筝唯一见过他那次,他刚又一次得了头筹,踩在龙舟舟头,露着脊背,大方地向人展示那一身的龙纹。
宣一鸣托人给她塞了只用一整块三色翡翠雕成的簪子。
他说,“我是宣陈的龙子。”
他问,“青凤凰,你想不想嫁给我?”
他笑她,“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阮青崖支了高台,在百十僧人的佛经讼声中,点燃了摆满着木佛像的院子,接着又脱下手上的紫檀佛珠甩进熊熊烈火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烧成灰烬——看来是打定主意以后不再念这些东西了。
宣一鸣大概能算得上好心,临死之前还在想给阮青崖找点事情做——可惜这些修身养性的事情半点都没能改变他,佛祖想来也只能渡有缘人。
阮鸾筝陪他在火堆边站着,看着跳跃的火焰,眼前恍然流过自己这些年。
他们这些人都算不得什么好人,所以能寿终正寝的也没有几个。但若是故去经年仍有人祭奠,便也能算是个好的结局。
阮青崖终于做完了这些天一直在忙着的事,回过身问阮鸾筝,“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阮鸾筝兴致不高的拿勺子轻搅着应自己要求送来的枭羹,瞥他一眼又把眼睛转了回去。
“我就不能单纯的来找你谈谈心嘛?”
“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那样好。”
阮青崖实事求是的与她交流,“如果你想聊天,比起来找我,你更可能在祠堂里守着二哥的灵位呆上一天。”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阮鸾筝冷笑一声,接着又阴了脸。
“这次群臣进谏逼你认错的时候,我现了一些平日不显却善于煽风点火的朝臣。”
阮青崖等她往下说。
“这么想来你还挺好用的。”
“嗯。”
阮鸾筝看他这副样子,就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不知不觉就又憋了一股气。
阮鸾筝吸口气,“我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要皇位。”
阮青崖愣了一下,问她,“你想要我做什么吗?”
阮鸾筝抱着胳膊打量着他,打量了不知道多久,最后忍不住笑出来,笑靥如花,花枝乱颤。又抽出腰间的匕,扔在两人之间的案上。
她柔声说,“哥哥,我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