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措初默默看着他眼角的泪水,只觉窒息般的痛苦从他的心脏传来,好像被一条湿滑的毒蛇缠绕上。
短短一句话,他好像就见证了一个被赋予天赋和热爱的少年是如何陨落的。
他忽然上前伸手将人揽入了怀中,用尽全力的抱着浑身颤抖的姜聆聿,想说些什么,声音却被掐在了嗓子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感受到姜聆聿的眼泪不断的落到自己肩上,像是带着火一般的温度,灼得他连着心底一阵阵的抽疼。
“对不起。”
他说。
他不知道姜聆聿有这样一段过往,也不知道他无法拿起相机是因为这个原因。
曾经他只觉得一个摄影天才陨落了可惜,如今却只为自己之前总让姜聆聿去拍照而懊悔。
“我不知道。”
措初捧着他的脸,声音低哑甚至带着一丝哽咽:“我不应该让你拍照的,不应该逼你,对不起……”
姜聆聿眼角带泪,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怎么能称得上逼我呢?”
措初只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提议让他去找点事情做,这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施压。
“你不想拍就不拍了,别害怕。”
“你这是溺爱了吧?”
姜聆聿回握住他的手,“按照常理,你不是应该让我脱敏吗?”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让姜聆聿的脸色看上去有了一丝生机,措初舍不得。
“脱敏的过程很痛苦,如果你不想那就不做。”
他现在就像个宠坏孩子的家长,溺爱就溺爱了吧,只要他能开心。
“可是我想脱敏。”
姜聆聿神色认真,“这是我的梦想。”
“今天,阿姨跟我聊了很多。在认识徐子澄的两年里,阿姨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我好。我愧对他们……”
徐子澄当时带心情不好的姜聆聿去看日出顺便也去采风,去看日出的路上,徐子澄看攻略发现了一个绝佳机位。
这个地方需要穿过马路再爬上另一座山顶,姜聆聿当时体力不支,站在高速路的围栏旁喘气。
徐子澄却精力充沛,想先一步过去给他探路。凌晨四点的天色还很昏暗,视野不是很好。姜聆聿当时没阻止他,也没有反应过来不安全。
徐子澄活蹦乱跳,还边走边冲他喊。姜聆聿打开相机把取景框对着他,想像以往一样,记录下徐子澄这活宝的样子。
他垂着眼专心调参数,徐子澄离他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一辆刹车失控从隧道冲出的大货车疾驰而来,徐子澄明明还回头对他笑,可瞬间就被卷入了车底,喷薄的鲜血直直溅到了他的镜头上。
看着那血腥的一幕,姜聆聿当即生理性反胃吐了出来。可他当时什么都不怕,相机砸到地上,他手脚瘫软,却还是不顾一切的翻过围栏向徐子澄奔跑过去。
身体已经不再完整,姜聆聿双眼空洞的爬在血泊中,想要拼凑起徐子澄的身体。
他被管家带了回去,每天看到食物就吐。他作为目击证人,做笔录,回学校处理相关事宜全都要参与。
那几天他瘦的只剩皮包骨,整个人麻木又空洞。徐子澄父母歇斯底里的哭喊让他窒息,他知道他们是怪他的。
这件事很快轰动了学校,徐子澄性格好人缘好,朋友很多,但姜聆聿平时就只和徐子澄走得近,大家本来也不太喜欢他这种性格沉闷的人。
学校很快传起各种流言,他是扫把星,他害死了徐子澄,更有甚者传出徐子澄是同性恋,姜聆聿便借此去接近他。
“他虽然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但长得那叫一个好看,怪不得徐子澄喜欢他呢?喜欢这种灾星,连命都没了,值得吗?”
“你看他那张脸,那腿,玩起来一定很爽。这叫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姜聆聿麻木的听着这些恶心的话,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徐子澄是同性恋,徐子澄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更没有表露出任何迹象。
他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反正他也不在意。可徐子澄那么好的人,他还尸骨未寒,这些人就在胡说八道。
姜聆聿疯了一般,拿着手里的相机就朝对方砸了过去。几个人厮打在一块儿,很快就被学校通报了。
父母百忙之中赶过来,知道他打架,知道他偷偷辅修了他们向来不支持的摄影。
还听说他喜欢男的,甚至为了一个同性恋跟同学打架,让他们颜面扫地。他们不关心他有没有受到惊吓,只在意他丢不丢人。
他被迫休学,被关在房间里。徐子澄很快就要下葬了,他出不去,只能整夜整夜坐在被安装了防盗栏的窗边。
徐子澄出殡那天,他在房间割腕了,保姆发现得及时,他在医院抢救,父母依旧没有出现。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坚信他死不了。也对他失望透顶,不想再管他,只有保姆阿姨哭的眼睛都肿了。
在医院昏迷的时候,他梦到徐子澄和他讲想去香格里拉。恢复了精力后,姜聆聿从医院逃走了。
他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放在一张卡里,偷偷寄给了徐子澄父母。然后买了一张机票,只带着一个相机就来到香格里拉。
“不是你的错。”
措初安静的听完一切,他轻轻捂住姜聆聿的眼睛,“不要再困在那一天了好不好?”
“如果他没有跟我说话,如果我当时阻止他,不让他在那个时候过去,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是你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措初似乎很能够与他感同身受,“可是我们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