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阵沉默。
田下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紧张,这紧张来自哪里?他不得而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伙子,他感到莫名的亲切,同时觉得有一点恐惧,这感觉非常清晰,是他此刻真真切切的感受。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见这个小伙子要恐惧?是他浑身是血却宁死不屈?还是他牙齿里挤出的话?
田下合上了审讯记录心情复杂的看着塔斯哈。
慕容良面无表情,他非常后悔把塔斯哈带来,他当时可以放了他,却担心那俩士兵回来出卖自己,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或者这个工作,把表妹的朋友送到日本人面前受尽折磨,自己和那个尿裤子的软骨头有何区别?他的良心这时候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与自责。
“哈哈哈哈哈哈……”
佐佐木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耶稣在哪里?耶稣当时在你家?你这个狡猾的支那猪。”
他狂笑不已,转身又拿起鞭子狠狠的抽在塔斯哈身上,直到塔斯哈再次晕死过去他才扔掉那条血淋淋的皮鞭。他厌恶的脱下溅上了鲜血的白手套,直接砸在塔斯哈脸上。
“够了佐佐木队长!”
田下忍受够了佐佐木的残暴。
“等安顿了山本队长,我会离开这里,虽然我只是暂时代理这里的工作,但是我现在是你的上级,我的话你还是要听的。”
他怒气匆匆走到门口站住了:“佐佐木队长比我先一步到的沙吉浩特,不光担任着独立守备队队长,警务科科长这个位置上也干几年了,但是上级来的电报却让我这个刚进门的地质专家接手这里的工作,难道佐佐木队长不清楚为什么吗?”
说完他带上雨帽走了出去。
田下在愤怒中说出这些话,慕容良才明白为什么佐佐木那么看不起这个代理署长。原来他并不是行伍出身,确切地说他根本就不是个真正的军人而是一个地质专家。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跟着田下一起离开这间屋子?还是留在这里看着塔斯哈?
最后他还是决定留下来,他不放心奄奄一息的塔斯哈,他下定决心想办法把他救出去,一方面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更多的是为了石榴不恨自己。
佐佐木狠狠的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塔斯哈气哼哼的走了。
慕容良过去唤醒人事不省的塔斯哈,掏出手绢给塔斯哈擦去眼睛周围的血,让他能看清东西。他站在那里看着塔斯哈,像极了一对生死诀别的恋人。塔斯哈看着他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
他转身对身边的稻田说:“给他点水喝。”
稻田跑过去端来一碗水却站在慕容良身边,他嗫喏着说:“他…他流血过多,喝水会马上死掉的。”
慕容良接过碗走到塔斯哈面前说:“润一下嘴唇就行,喝了水你会没命的。”
他把碗斜着递到塔斯哈嘴边。
小时候塔斯哈跟爷爷出去打猎,看到一只受伤的土狍子从面前跑过,他举起弓箭要射时爷爷制止了他:“那狍子快死了,等一下到小河边捡起来就行了,不用浪费弓箭。”
果然当他们走到小河边时,那只血淋淋的狍子就躺在溪水旁边。塔斯哈看着狍子肚子上不断涌出的血水说:“爷爷,看不见箭头却看见这么大一个窟窿。”
爷爷说:“这是被枪打的,他中了枪后一直跑到这里,口渴了来喝水。记住,流血过多的动物一旦大量喝水马上毙命。”
“人也一样吗?”
塔斯哈问。
“人也一样。”
爷爷告诉他这头袍子带伤跑了这么远肯定是头怀孕的母狍子,只有母狍子才舍命想保住肚里的孩子,后来果然在母狍子肚子里取出一只已经成型的小袍子。
从此塔斯哈记住了,流血过多的动物,包括人,一旦大量喝水会死掉。
塔斯哈睁眼看了一眼说话的稻田,他能听懂日本话,但是稻田却听不懂中国话,稻田担心他死掉不让他多喝水的举动让他觉得这个日本兵心眼不坏,他微微的吸了一口水含在嘴里。
他把水含在嘴里嗽了嗽口吐了,然后又低头喝了半口在嘴里。
“别咽了,喝多了会死。”
慕容良把水递给稻田,他看着塔斯哈欲言又止。他想告诉他会救他出去,但是这几个士兵虽然中国话说的磕磕绊绊,但是大部分能听懂。还是小心为好,万一让佐佐木知道了,自己倒霉倒是小事,塔斯哈就绝无机会生还了。
他狠狠地盯着松本看了一下,走了。
谷川对松本说:“松本君,刚才他看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是不让我们再干活了呗!”
他腆着肚子看着塔斯哈,塔斯哈懒得看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