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簌簌落回,凤洵竟然没有出手阻止,它们有几枚正中城墙上修炼者的胸膛,谢翾推开凤洵,落在城墙上,一脚将匍匐着爬过来想要拖住她脚步的、本该被当做食物的人类踢开,手中已出现那柄手掌长的黑刃。
在凤洵的目光下,她扯起其中一位还没死透的修炼者,审判之力看出他帮妖兽做事,镇压暴动的城中百姓,将人类喂给那样的怪物。
上刀山下火海,剥皮割舌千刀万剐都不够!谢翾当着凤洵的面,手法熟练地将一张人皮割了下来,悬于城墙之上,瞬间那些修炼者惊得丢下了手中的兵刃,跪在地上祈求原谅。
沐浴在布满腥气的血泊里,谢翾仰起头看凤洵,她在想,这个傻子分明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又怎么会这样……被悲悯拖住前进的步伐呢。
他很像他,她本以为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那般好的人了,也只有这样善良到极致的人才会连她这样的恶鬼都想要救吧。
凤洵安静地看着她,终于是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他踩在粘腻的血泊上,仿佛一只大鸟落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将谢翾面上沾着的血迹慢慢抹净。
谢翾泄愤似地扭过头去,直接将他的手指咬住了。
“傻子。”
她恨恨说道。
“是。”
凤洵把她牵了起来。
谢翾冷冷看着城墙上跪着的修炼者,她往前走的时候,腕上的黑刃尚未收起,夜空里,一朵朵血色的花绽开,她毫不留情地收割着这些看似守城、实际上是在看守同族修炼者的生命,凤洵跟在她身后,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倒下,却并没有阻止谢翾,他被妖兽威胁,只是为了保护城中无辜的人类。
“多好的机会,你就这么放走了,它下次再来一定不会这么大意了。”
谢翾咬着牙说。
“嗯。”
凤洵淡淡应了声。
“你怎么会……这样呢?”
谢翾冷冷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讨厌我吗?”
他问。
谢翾听到他这句话,猛地转过身来,她歪头死死盯着凤洵,染血的手抬起将他俊美的面庞捧住了。
她注视着他,摇了摇头,谢翾将满手的血糊在他的脸上。
“你一辈子都没闻过血的味道吧?”
凤洵笑着摇头,他杀人不必见血。
他耐心地将谢翾抹在他脸上的血污擦净,领着谢翾回了君州太守的府邸,太守许谨与贴身侍卫已经被焚作飞灰,宅子的书房里还有很多有关君州的信息没有找出。
凤洵将书架上的几本卷宗取了下来,分给谢翾,他们一人各自看一半,谢翾翻开其中一页,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太守的日记。
“曜日历九万三千四百二十五年三月五日,晴,城中无事,君州卫队说在郊外发现妖兽踪迹,他们无法应付逃了回来,真是万幸,此事已经上书朝廷,京城那边一定会很快派人来斩杀妖兽吧,听说城中那位新立的太子殿下勇猛无双,修为更是傲视同辈,还有兵马司的指挥使也是人中豪杰,有他们在,君州会没事的。回府的时候夫人亲自下厨做了我和宇儿喜欢的糖醋鱼,宇儿吃了大半,这小子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是越来越能吃了。”
“……”
“二十五年四月一日,雨,朝廷回信说妖兽不好处理,要等时间筹集人手,有外出劳作的城中百姓被妖兽吃了,只余下衣物,我只能派出君州卫队四处巡逻,保护居民,今日夫人没有下厨,君州这样,她担心坏了,都是我没用,没有训练出更强大的卫队来保护君州。”
“二十五年四月二日,雨,派出的卫队死了三人,他们的铠甲挂在树上,像在示威,夫人说我无能,没能向朝廷搬来救兵。”
“二十五年四月十日,晴,我决定亲自去京城请人来拯救君州,从小与我一道长大的侍从薛海与我一道出发,这一路没碰上妖兽,真是万幸,夫人果然还是在意我的,送我离开的时候哭了,她怕我路上被妖兽抓走吃了,宇儿抓着我的衣角问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希望我一路平安。”
“二十五年四月二十日,晴,到京城了,在城中官驿住下,与京城几位当年一起参加科举的同僚相见,饮了些酒,京城的食物很美味,但我没有心情吃,圣上宣我七日后进宫觐见,因为这七日太子殿下要举行订婚典礼。”
“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晴,京城张灯结彩,红妆十里,太子殿下与谢家小姐订婚,京城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与君州相去甚远,我想到我萧条的故乡,圣上仁慈,给我也赐了些礼物,是京城里的珍奇玩意儿,回君州后送给夫人。”
“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七日,雨,进宫面见圣上,说到君州情况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朝中有人在笑,皇上没说,只告诉我等太子殿下订婚结束之后他会出手亲自解决妖兽,我心想真是太好了,太子殿下是举世闻名的修炼高手。”
“二十五年五月五日,雨,归家,夫人在城外候着给我送伞,鬓边戴了白花,岳父大人是化气五阶的修炼者,前段日子为了保护君州卫队里的一位年轻人死了。‘圣上怎么说?’她问我,我说等太子殿下订婚结束之后就会领兵过来,我将圣上送的礼物给她,她丢了,订婚的太子妃精心挑给大家的礼物妆奁落在地上,把雨水溅起落在脚上,我其实没太感觉到,一路赶回君州,鞋早破了。”
“二十五年五月七日,雨,朝廷那边没消息,夫人在给我补鞋,城中物资短缺,连我也买不上新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