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洲噙起淡淡的笑,嘴角还勾连着前一秒的疼痛弧度。
好像和池柚牵扯上的事,都还蛮有意思的。
过了一会儿,池柚观赏完毕,水淋淋地从海里抬起了头,摘下潜水镜,第一句话是:“不是真的死尸。”
第二句话是:“但确实很像哎。”
“看完了?”
白鹭洲仍靠在船舱壁上,声音很轻,也不敢放重,怕暴露出身体的不适。
“要不要再看一会儿?”
池柚迟疑了一下,睫毛低低地扇动。
半晌,她有点担心地小声问:
“我再多看会儿的话,是不是很像变态啊?”
“没关系,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其他人都在玩,不会注意到你。”
白鹭洲顿了顿。
“而且你不是变态。”
不论再多看多久。
“好,那我就再看看。”
池柚有点开心,擦去脸上的海水,又戴上了潜水镜,重新把头埋进了海面。
白鹭洲的手重新按回了腹部,用挤压的方式缓解片刻。
她抬头向远处看,看到黎青和宋七月已经游远了,嬉笑打闹着。甲班上垂钓的人三两挤在一起,戴着大墨镜,用手遮刺眼的阳光。
玩摩托艇的人像一把刺刀,划开了平静的蔚蓝大海。
刺刀刺得近了,甲板上钓鱼的人用手合成小喇叭喊,让他们远一点,鱼都吓跑了。
科教频道上播过,有一种鱼是可以用嘴来呼吸氧气的。它们会浮到水面上,鱼嘴暴露在空气中,一张一合。
池柚像是长反了的这种鱼。
她的身体在广阔陆地上,干爽爽地趴在阳光里,头却探入大海,找寻她的呼吸。
如果池柚胳膊没受伤的话,她其实也可以下到水里去,让教练陪着深潜过去,仔细看看她感兴趣的那个东西。
白鹭洲又想起,她还没有问过池柚的胳膊是为什么受伤的。
不过,池柚也没有打算主动解释。
可能是不想让她担心。
又或者……没必要吧。
白鹭洲正在走神时,水面忽然传来一阵破水而起的动静。
池柚单手摘下潜水镜,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水,另一只手攥得紧紧的,满脸兴奋地爬起来对白鹭洲说:“老师,我抓到了一个海螺!”
白鹭洲眨了眨眼,“嗯?”
池柚站起来,没缠纱布的湿漉漉的手递向白鹭洲,“粉色的,空的,特别好看,送给您。”
白鹭洲的大脑里还没细想过任何妥不妥当时,手就伸了出去,摊开手掌。
等待这只粉色的,空的,特别好看的海螺。
池柚的手悬在她的掌心上方,手背一松,就有一个沉甸甸的小东西落了上来。
小小的海螺,很精致的样子,阳光下粉色的表壳隐隐反射着贝类的彩光。一圈一圈的螺纹盘得紧密漂亮,螺身上有一些凸起的刺,像蜗牛的触角,还像鹦鹉头顶的羽毛。
很厚实,握在手里的手感又润又沉,很舒服。
白鹭洲的眉眼很小幅度地弯了。她合拢五指,捏住那只粉海螺,问:
“海浪卷过来的吗?”
池柚刚想点头,可在点头前,目光先一步停驻了在对面的白鹭洲身上。
看她半靠在船舱外壁,苍白病弱的一副身躯装在略宽松的昂贵白衬衫里,柔软光滑的黑色长发云一样徜徉在海风中,清冷而美丽。
又看她双腿交叉松散地站着,一侧的腿微微曲起,没有承担重量,雪白的脚踝上横着雅黑色的细系带,盖住了肽板手术的浅浅疤痕。
池柚的嘴唇阖上抿了一瞬。
随后池柚的眼睛里与声音里盛起了一抹陆地上的阳光,和一片海洋里的梦。
“是小美人鱼送给我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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