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恐惧不足以打倒他,他只是生怕听多了真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不敢让她再说下去。
洛云升想起上辈子他资助的那些孤儿。
在他们心里,自己那个常来当义工陪他们玩儿的白莲弟弟才是真心实意对他们好,而他这个实打实的出资人除了一个作秀的名头什么都没捞到。
从来没人会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想一想。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又不是生来就坐拥金山银山的少爷,他的每一分钱都要用时间和精力去换,大方投钱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不可能去做什么义工,不可能再去付出所谓的“真心实意”
。
付出未必能有回报,付出大概率没什么回报,他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早五晚十二地努力,整整耗费了26年才坐到总经理的位置上,勉强得到了所谓上层阶级的入场券,勉强从看客嘴里谋得一句“青年才俊”
的夸奖。
洛云升真的尽了全力克制,但最后他还是不想把自己从那双满是信赖、崇拜的眼里挪走,忍不住问果果:“王妃哥哥要到街上逛一逛,果果想不想和哥哥一起去?果果想要什么王妃哥哥都给你买好不好?”
他用他唯一会的,廉价的、满是铜臭味的方式向果果兜售他的善心,期待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好”
字,聊以慰藉空虚的精神和那早被荆棘戳了个稀巴烂的心。
“好呀。”
果果拍手笑,“王妃哥哥让果果做什么就做什么!果果听王妃哥哥的。”
“那果果想要什么呢?”
小孩儿最能分辨人心善恶,果果下意识就知道王妃哥哥问她想要什么是真的想买给她,不是想让她付出点儿什么去换。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可付出的,但每次哥哥都会把想给她买东西的哥哥、叔叔轰走,她便知道那些都是坏的。
但王妃哥哥不一样。
果果对洛云升全无戒心,全心全意想的都是希望王妃哥哥高兴,她想,他可是免去了哥哥刑罚的大善人,所以,向来聪明机灵的小果果才鼓足勇气说:“果果想吃糖葫芦!”
洛云升听笑了。
多简单的愿望啊。
她一定也过得很苦才会有这样的愿望,就像小时候用满分答卷向母亲换一包辣条的自己。
虽然他的愿望最终没能实现,但现在,他可以帮果果实现她的愿望。
“那走吧?”
果果点点头,拉了拉洛云升的袖子,指着前面的路,“王妃哥哥快走,王府好大好大的,要走好久呢~”
洛云升被童言逗笑,手缩进长袖里,用袖子下的手臂垫着果果的屁股把小孩儿托起来,抱在臂弯里,“朝糖葫芦进!”
跟在他们身后的景衡、景行都看愣住了,直到洛云升抱着人往前走了十几米才又匆忙赶上——这,这王妃到底什么性子?怎么小婢女两句话就把他哄走了?要知道方才午间他穿好衣衫便弃了王爷自行离开,他怎么敢?!
景行替自家主子不值,但碍于命令不好说什么。
感受到容渊对洛云升与众不同的景衡却不禁担忧起来:王爷总不会和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计较吧?
第5章
洛云升抱着果果又走了许久,好不容易走到王府大门前脚已经有些疼了,这下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的贵人们在自家院子里行走还要乘轿撵,真自己走,着实够呛。
守门的侍卫见他过来,目光从洛云升滑到果果,但后者在他们眼里像不存在似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见确是昨日新入府的王妃,他们才齐齐躬身行礼,“见过王妃。”
行过礼后,这群身姿挺括的侍卫便不再言语,仿佛洛云升也从这世上悄然消失,再入不得他们的眼,甚至连伸手给洛云升开个门都不愿意。
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想:身为男子却嫁人为妻,哪怕嫁的是自家王爷,那也已经丢尽了天下男人的脸,早该昨夜就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如他这样的人,便是从王府大门的门槛上跨出去也是辱没了靖安王府的门楣,他压根儿就不配! 那些大胆些的更在心里暗暗咒他:小白脸一个,哪儿有又香又软的女人讨喜?恐过不了几日便要被王爷休弃,想出去倒也可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王府大门紧闭,洛云升抱着果果站在门前,想,这样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熟悉得令人作呕。
他冷笑一声,声如清泉般冷冽,几乎要将人冻毙其中。
从来无视他的人都要后悔,面前这几人也一样。
洛云升单手托住果果让她环抱住自己的脖颈,确定小孩儿不会掉下去后,轻声提醒她闭眼。
等果果闭上眼睛,洛云升带着如春风般和睦的笑意又往前走了两步,当着这群因为傲慢没做任何防备的侍卫,反手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抽出其中一名腰间的佩剑,剑身闪着寒光横在那侍卫喉前。
立时,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神游天外、一动不敢动,脑袋架在剑锋上的那位更是心都快沉到脚底去了。
战场上锻炼出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会动手杀了自己,他……他真的会动手!
但洛云升哪儿管他们想什么?
他只觉得当年为了凸显自己意志力强,为了把弟弟比下去苦学的剑道总算没白费,瞧,这不就空手夺白刃了吗?还把他们这一个个仗着会点武艺就眼高于顶的家伙,吓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