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腳就住了一戶人家,那是衛家啊。
有個王姓小輩揚聲喚道:「大姑,您這是走錯了路?」
王大娘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刺目的太陽熱得她沒心思寒暄:「我閉著眼都能走回家的時候你小子還沒出生呢。」
這話引來一陣大笑,那王家小輩面子掛不住,還想問問她上衛家幹啥去,可又怕了這嘴巴不饒人的大姑。
他哪裡知道王大娘此時的心情,那是有幾分急不可耐的,全因心裡裝了喜事,那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要說她這人從不愛保媒拉縴,老話如何說來著,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可見這婚姻大事,做得好,那是功德一件。反之,毀的那可是一個人,甚至是兩家人。
不是那個親近關係,她的性子是絕不會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免得事後落人埋怨。
可眼看著衛大虎都快二十了,上門說親的人寥寥無幾,媒婆提起衛家亦是連連搖頭,兩間破屋子,夏天不遮陽,冬天還灌風,兩畝薄田頓頓喝稀粥,窮的都快尿血了。
衛老頭那個瘸子爹整天在家編籮筐,山不上,地不下,關鍵籮筐還賣不上幾個銅板,一年四季就一件粗布衣翻來覆去穿,鞋子爛的大拇指天天露在外面招搖撞市,看著就不像回事兒。
衛大虎倒是個勤快小子,但耐不住家裡窮啊,哪戶人家願意把姑娘嫁給他?畢竟誰樂意自個閨女天天跟著他上山挖草吃?遠的不說,就說這大河村,說親都是直接忽略衛家,便是那最窮的人家戶也不樂意,免得逢年到節得不到女兒孝敬不說,還要倒貼女婿一家。
不划算,實在不划算。
王大娘之所以這般上心,無非是心中惦記著自己那早早過世的手帕交,衛大虎他娘。
當年的兩個姑娘,一個嫁給了山上下來的獵戶,一個嫁去了別的村,雖已物是人非,但年輕時的情誼卻一直燙著心口,眼瞧著衛大虎的年紀越來越大還說不上媳婦,王大娘這心裡急得呀,真是沒法細說!
七月的天是真熱,王大娘邊擦汗邊趕路,腳步匆匆不停歇。
別說,若非眼下是青天白日,山怪精靈魑魅魍魎不敢現身,她一個人是萬萬不敢走這段路程的,山腳偏僻,從村里到衛家要途徑一大片墳坡,實在嚇人得緊。
如今活了大半輩子,她依舊想不通自己那精明的手帕交怎就嫁了個一無所有的獵戶,真真是田沒有,房也沒有,銀子更是沒有!
緊趕慢趕,王大娘一路嘀嘀咕咕,終是看見那坐落山下的農家小院。
兩間簡陋的茅草土屋像兩塊土疙瘩落在地面,藩籬圍的小院倒是寬敞,院子裡放了一捆竹子,篾條亂七八糟亂扔了一地,灶房的煙囪正冒白煙,瞧著正在煮飯。
瞧見人家灶房,王大娘終於有了點唐突的意思,這上門時間不太對啊,就像趕著飯點來人家家裡蹭一頓的意思。
她一張老臉都險些掛不住了。
農家人的一個窩窩頭那都是能救命的東西,誰人不愛惜糧食?趕在人家飯點登門,說出去是要被人唾棄的,罵一句沒眼色的東西都是輕的!
王大娘猶豫不已,這真是被喜事沖昏了頭腦,做事都變得沒腦子起來。
衛老頭瘸著退從灶房出來,見到站在院門口的王大娘,沒等他開口招呼,王大娘乾脆利落一拍大腿,臉上笑成了一朵花,揚聲連連賀喜道:「喜事喜事,我這是一刻等不及來給你家報喜了!衛老頭你家這親事啊,我給你說成了!」
衛老頭招呼了她一聲,聞言連忙請她進門。
見他把凳子拿到院子裡來,雖是沒有請她進堂屋,王大娘心裡反而更是滿意了幾分,這衛老頭雖是個瘸子,卻比村里好些個賊眉鼠眼的漢子要磊落,知道家中沒有婦人,做事也有幾分妥帖。
她環顧四周,便知衛大虎此刻不在家中,怕是又上山去了。
衛老頭不知該如何稱呼,叫她王媒婆吧,她又不是干媒婆這一行的,說親這事兒純屬她熱心。想到早逝的妻子,他只得稱呼一句:「大妹子,你先坐著歇歇。」
說完,不等王大娘反應,他徑直去灶房盛了一碗清水,打開柜子抱出一個瓦罐,打開蓋子用木勺挖了兩勺蜂蜜到碗裡,隨後用乾淨筷頭在水裡攪了攪。
王大娘坐在院子裡歇腳,熱得以手扇風,接過衛老頭遞來的碗,面上不顯,心裡卻嘀咕這老頭還是有點眼色,一路走來熱得她口乾舌燥,便也顧不得許多,嘴巴挨著碗咕嚕嚕便是兩大口。
甜的,放了蜂蜜的山泉水。
不動聲色把一碗蜂蜜水喝完,王大娘把碗放到一旁,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她只覺得這路沒白跑,心沒白操,媒沒白保。
她沒有故意吊胃口,臉上滿是喜意道:「上次我來你家說的那個姑娘,她娘已經露了口風,說是只要孩子是個好的,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臭毛病,這事就能成!大虎好不好我還能不知道?我可是誇了又夸,拍著胸脯連連打包票,孩子就沒有一點不好的!」
衛老頭面上難得也帶了笑,問了那家姑娘的具體情況,譬如性子如何,可好相處,家裡幾口人……上次王婆子只提了一嘴有個姑娘,具體的沒有多說,哪曾想今日突然登門說那家姑娘也有意呢。
順利過頭了,這讓衛老頭這個這些年一直被媒婆躲著走的老漢有點不安,忙問道:「我們家的情況,那家人可都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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