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又沉默的气氛在空气中胶着。
傅归荑脑子里迅闪过《南陵律》中关于私闯皇宫禁地的相关责罚,小腹一痛。
这两日她胸口涨,夜半时被束胸布闷得喘不过气,今早开始腹部隐约有几分绞痛,邓意建议她告假半日。
傅归荑不愿意耽误进度,想赶紧结束学习回苍云九州,南陵皇宫实在不是久留之地,尤其是她不想再撞上裴璟。
谁想到下午,避之不及的人会出现在藏书三楼,还正好被他抓到把柄。
傅归荑眼皮一跳,手指僵硬地把手中之物迅阖上,垂眸慢慢转过身,刚想往旁边稍微挪一步下跪行礼,被裴璟双臂擒住左右双肩,用力钉在书架上。
突出来的木栏戳中傅归荑的后腰和后背,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身后是扎实的书架,前面是高壮的裴璟,左右两边又被他的双臂拦住去路,傅归荑一时间被困在狭小阴暗的空间里,她眉头紧促,下意识觉得危险和不自在。
裴璟冷厉的目光在她身上毫不掩饰地逡巡,如有实质般寸寸剥开她,直达她隐秘的内心。
傅归荑转瞬间稳住心神,旋即低头认错,声音低沉却清晰:“太子殿下恕罪,臣只是好奇南陵的户籍管理制度,想学点皮毛带回苍云九州依葫芦画瓢,因此才擅……”
裴璟沉声打断她:“孤看你不是想学户籍管理,是想找人。”
傅归荑身形一顿,背脊僵冷,手中的书册顿时重逾千金,默了默装傻道:“太子殿下在说什么,臣不明白?”
裴璟单手抽走册子,垂眸念了起来:“宣安二十七年,十二月初六,淮阴张谦之辰时一刻南门进京,年十七。”
傅归荑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住衣角,轻咬下唇,极力控制住呼吸频率。
裴璟再如何聪明,也不可能仅凭一册户籍就得知她的真实目的,她咬死就是好奇才擅闯,最多不过被罚三十大板。
然而,她坚定的认知在裴璟继续往下读之后逐渐崩塌。
“宣安二十七年,十一月十八,白镇周铄海午时二刻西门进京,年十七。”
“宣安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三,北阳霍亦清未时一刻东门进京,年十七。”
……
“八月初六,向景文,年十七。”
“七月十九,曹子维,年十七。”
“赵瑜,年十七;方逸山,年十七……”
傅归荑的脸色越来越白,狠狠闭了闭眼,崩溃地打掉裴璟的册子,颤声道:“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
裴璟任由书册跌落在地上,看也没看,眼睛乌沉沉盯着傅归荑。
平日里素来波澜不惊的面孔上出现一丝扭曲,白皙细腻的脸颊上交织着显而易见的薄怒与惊惧,淡粉的樱唇被她咬出娇艳的桃花色,双眸中的盈盈春水几乎溢满眼眶,只要他轻轻一碰就能落下水珠。
明明看上去惶恐又可怜,却因她的绷直的唇线多了几分倔强不屈,柔软中透着坚韧,当真让人心荡神驰。
裴璟眸底一暗,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身体骤然生出几分燥热。……
裴璟眸底一暗,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身体骤然生出几分燥热。
她越是这样强忍,他越想看她哭出来的样子。
“激动什么,”
裴璟声音喑哑:“孤还什么都没说。”
傅归荑强行逼退眼中泪意,压抑住颤声问他:“你都知道了?”
裴璟冷笑:“知道什么?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病弱世子’,亦或者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找回‘真正的傅归宜’?”
裴璟每多说一个字,傅归荑的力气就被抽干一点,直到最后浑身脱力,只能倚靠背后冰冷的书架才堪堪撑住身形。
她感觉胸口疼痛难忍,腹部抽搐不止,冷汗浸透了里衣,整个人像泡在冰水里,冷得她牙齿颤抖。
过了好半晌,傅归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还想要什么?”
裴璟抬起她的下颌,笑得暧昧:“孤想要什么,世子不是很清楚么?”
傅归荑忍着痛意,切齿讽刺道:“殿下想要随时传召便是,我怎敢不从。”
裴璟眯着眼打量她,傅归荑的表情像是在承受天大的痛苦,眼里的厌恶几乎摆在了明面上,他内心的躁意陡然转化成怒火。
他眸光一冷,语气更寒:“傅归荑,你先前是答应了我,可每次我碰你,你的全身都写满了抗拒。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你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是做给谁看,莫不是在家里还有相好等着你?”
裴璟说这话实在是昧着良心,从毒蛇传来的情报看,傅归荑的女子身份除了最父母双亲,只有她身边那个叫邓意的随从知道。镇南王府,乃至苍云九州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傅归荑痛得快睁不开眼,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冷汗已从后背蔓延至鬓角,她闻言沉默片刻,有气无力问他:“殿下想要我如何?”
裴璟放开她,稍微拉开些距离,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不紧不慢道:“现在是你求孤,应该是你要如何?”
傅归荑失去裴璟的支撑差点跌倒在地,她扶住后背的架子强撑着不肯倒下,嗫嚅着唇就是不开口说话,眉毛拧成一团,心里似乎在进行着一场艰难的抉择。
不等傅归荑回话,裴璟继续面无表情道:“对孤来说,镇南王府的世子是谁不重要,是男是女也不重要,他只需要乖乖听孤的安排就行。但对于你来说,恐怕真正的‘傅归宜’是否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傅归荑闻言倏地五指用力扣紧木架边缘,指节白,颤抖地在上面刻下微白的划痕。
裴璟:“我们两个同时找人,你说谁最先找到傅归宜。镇南王府的其他人知道傅归宜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