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兰问胖师傅:“那是画好图纸寄过去吗?”
胖师傅解释说:“你海叔说,先画一张设计图纸寄过去,如果有戏,他亲戚会直接坐火车过来谈。”
“还亲自过来?”
“可不是吗?我一开始也怕不靠谱,不过你海叔那个亲戚我也听说过,是很有本事,估计这次也是碰到难事了,挺着急的,你有时间就画画,万一合适好几千呢,不就发财了?”
涨供应
唐兰是个行动派,这三千块钱让她动了心,唐兰回去后抱着服装设计类的书看,广州的老板没有给具体的要求,款式只能自己决定。
八十年代的广州……现在最流行的是喇叭裤、花衬衣、牛仔裤,这些唐兰自然不能再设计,她想了想,决定先设计一件浴袍大衣。
唐兰对浴袍大衣最直观的印象来源是梦露穿过,后来有一年浴袍大衣大火,成了那年的时尚宠儿。不过厚实的浴袍大衣有很多改变的部分,当然主旨不变,都体现出一份慵懒和随意。
唐兰没有选择长款,她选择了短款,能够适合不同身材的人穿,面料软糯,大翻领加上腰部的腰带,更能凸显纤细的腰线。
唐兰脑中有了大概的轮廓,勾勾改改,画完图纸用了三天的时间。有了图纸和唐兰的描述,小霍表姐很快就画出了效果图,驼色的浴袍式大衣,修饰腿型的牛仔裤,小霍表姐还仔细的在图里加上手耳部分的配饰,使得整体更和谐。
唐兰捏着胖师傅给她的地址,跑到邮局买了信封寄了一封加急信。
唐兰做好了这些,又恢复到平常的生活中,这时候的沟通交流很不便,大部分都要依靠信件来维系,电话虽然也有,但是远远没有到普及的地步,安装一部电话的价格,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唐兰每天的生活轨迹很简单,上班,下班,回小白楼,回来的路上唐兰总能看见厂里同事探究的眼光,当别人都齐齐的往福利楼里奔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往小白楼走。
业务部下班前开了一次会,开完会天都黑了,唐兰出了后门往家里走,路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唐兰想起家里的盐没有了,于是拐角去了杂货店。
老板娘在和别人唠嗑,看见有客人连忙回到柜台后面:“是唐兰哪,缺啥要买啊?”
唐兰指了指盐罐子:“家里没盐了,我来买点盐。”
老板娘热情的招呼:“盐呀,有有,全都是精盐,炒菜好吃着呢,对了唐兰,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咋样啦?”
唐兰一头雾水:“打听什么?”
老板娘敲敲桌子:“就是上次给你运煤那个年轻后生呀,今天正好丁姐也在,丁姐有个闺女在鞋厂上班,姑娘人长得好看,我看他俩合适。”
唐兰抱歉的解释:“我忘问了。”
老板娘催她:“可得记得问问,成就别人的姻缘也是积德。”
老板娘的小孩子掀帘子从后面哭着出来:“妈妈,我饿了,啥时候做饭呀,我要吃炒菜。”
老板娘咬着嘴唇拧拧儿子的耳朵:“讨债鬼,就知道吃,这才过半个月,家里的煤得省着点烧,不然晚上冻死你。”
孩子哇哇抹着泪跑回去,老板娘换上笑脸,又叮嘱一遍:“赶儿记得问问啊。”
第二天唐兰问祝明友:“小祝有对象吗?”
祝明友正在喝水,噗的一声差点呛到:“唐兰姐……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兰也不是八卦的人,不过祝明友如果真是单身,为他保个媒也不是坏事。
吕大姐也凑了过来:“哎呀,小祝还害臊了?男未婚女未嫁,要是单身我们都能替你张罗。”
别人也都上来打趣,祝明友本来面皮就薄,三句两句脸就红了,曹红花刚好从外面进来,笑着问:“大伙聊什么这么开心?”
吕大姐笑的前仰后合:“唐兰打算给小祝说媒。”
曹红花放下手里的文件,手停顿了一下,笑道:“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说不定明年就能喝上喜酒了。”
祝明友往后靠了靠,大声和唐兰说道:“唐兰姐,我还是单身呢,剩下的你帮忙安排吧,麻烦了。”
唐兰又问了几句祝明友的家庭情况,倒不是她刨根问底,人家女方那边肯定也好奇,到时候她总不能一问三不知。
唐兰竟然当上了半个媒婆?
双方交换了信息,基本的条件都比较满意,老板娘安排了两个人见面,见面的地点就安排在人民公园。
接下来唐兰就没再掺和,过了没两天祝明友告诉她,他没再和女同志联系,理由是性格不合。
性格不合真是一个万能的理由,不过感情的事也不能强求,祝明友的情绪很低落,老板娘后来和唐兰抱怨:“女同志对小祝很满意,小祝自己突然变卦了,说两个人不合适,人家姑娘还哭了一次。”
老板娘也想得开:“保媒没有一次两次就成功的,这得看眼缘,没有缘分也不能强往一块拉,对了唐兰,我听说你们服装厂要涨工资?”
唐兰回道:“大家都这么传,具体涨不涨,什么标准我也不清楚。”
关于涨工资的传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前天每个部门的主管都被喊去开会,大家都说是要涨工资。
不过唐兰算了算,涨幅不会超过百分之十,一个月也就是涨几块钱,但这对于普通工人来说,就是孩子一学期的学费。
老板娘指指家里的几个孩子:“这些崽子闹腾死了,吃穿都得要钱,我挣不了多少,就靠他爸的死工资,要是能涨点再好不过了,你在业务部,消息更灵通,有什么新的动态记得告诉大姐一声啊。”
杨春来告诉唐兰,这次涨工资的不仅仅是服装厂,更像是全市普遍性的调薪,唐兰去黄爱国家里,黄爱国也这么说:“我们烟草局也涨,最低百分之十五起,工人的工资太低啦,每家生活也都不易,等调了这一次,兴许日子就能好点。”
随后黄爱国又自嘲:“我和你舅妈就省心,两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也不用养孩子,每个月的工资供应都花不完。”
黄爱国媳妇端着盛橙子和苹果的水果盘出来:“你舅舅战友做客带的水果,唐兰快来尝尝。”
黄爱国媳妇又说:“我听说国家要实行计划生育,现在还没推行,闹的人心惶惶的,要是咱们这真的推行,一家只能生一个孩子了,哦对,有个说法要一胎化,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
黄爱国去阳台点燃了一根烟:“现在谁家不是最少三四个孩子?要是真开始了,一定是一场大的变动。”
唐兰也听说了,她这次回南坪村,冯大姐告诉她,村里的年轻女人都着急怀孕,希望赶在政策下来之前多生两个孩子。
冯大姐算想得开的:“生的起养不起,我们家一儿一女就足够我操心的了,再生几个出来,全是讨债鬼。”
越生越穷,越穷越生,这个死循环总有人猜不明白,办公室里,结婚已育的女同志谈论的话题一直都是同一个:要不要抓紧时间再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