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嘛……”
陆钩沉沉吟一番,有些没辙道,“看来三公子是明白人,就不知道你我二人的目的是否一样了。”
瀑布击入深潭,发出震天的滚滚惊雷声,任东篱恰好可以借此作为掩饰,道:“世人皆知陆抉微是一个人,一个能统领正道武林,给他们安全感的精神支柱,又有几个人知道观棋君子的由来,或者说,会在意他的由来呢?”
顿一顿,他缓缓道出惊世秘密,就不知陆钩沉听进去没有,“《陆抉微》原该是一本古书,作者不详,其中记录的若干秘术,在世人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可惜的是,此书只余残本,全册名称无人得知……我也是在听到你的名字后,才有所顿悟。陆抉微、陆钩沉,二者是同一个意思,你的名字就算不是那本古书的全册名称,至少也是与陆抉微相对应的另外半本残册。”
陆钩沉始终凝视任东篱,忽然唇角拧出笑纹,那是他所能展现的最大限度的笑容,却怎么也脱不了阴沉之气,“三公子的见地,比我预料的还要透彻。那么,要合作吗?”
陆钩沉衣着俭朴,但简单之中流露的贵气,令人能在一群佣仆中霎时将他明显区隔出来。任东篱打量一番,笑道:“怎样合作?”
“如三公子所言,我的确有半本残册,但只是小半本。若得闲邪一族相助,等拿到全书,我可以让三公子你先过目,当然,最终拥有这本书的只能是我。”
任东篱笑道:“你怎么不去与父亲谈,拐弯抹角地找上我?”
陆钩沉倒也坦白:“因为三公子与陆抉微的交情,明显要铁过闲邪王跟武林盟主吧。”
任东篱仍然浅笑道:“可惜翻脸在即,你不知道我受命走一趟五侯府吗?这就要动身了。”
陆钩沉一怔,“五侯府?”
“然也。”
陆钩沉哼笑一声,“这群人可不好惹啊,委托他们,可是要有身败名裂甚至尸骨无存的觉悟。”
“那是。”
“这么说来,王爷打算用什么稀世珍宝去交换观棋君子的人头?”
这也是任东篱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照理说若是一件东西,大可命飞观中护卫送去,就算为了显示尊敬和礼节,也该由长子前往,怎样也轮不到排行第三的他,何况,父亲也没有交给他什么稀世珍宝。
没有定金,亦没有委托,只要他单人前往,由此推算,可见这次会面应是以他最擅长的谈判为主,而且交涉内容并无尘埃落定,要夺回主动权绝非难事。
稍作思考,任东篱笑着问陆钩沉:“可有兴趣同去?”
“自然。”
“那就走。”
“现在?”
“此行虽说没有风险,但想必也不轻松,我无意带那两个丫头同往,自然要悄声无息地逃跑。”
陆钩沉眼也不眨,只淡淡点一下头,“知道了。”
3
古往今来风流事,天上皇城五侯家。
飞鹰难及的晴空高处,层起叠嶂的浮云深里,随云朵形状的变化,时不时显露出一座建筑物的部分轮廓:房檐、台阶、窗棂、屋顶……隐隐可见,却又很快没入云层,让人疑是梦境之中的琼楼玉宇。
站在空中浮地,脚下云雾缠绕,路径莫辨,叫人根本不敢再迈半步,唯恐失足落下万丈深渊。
只是这次来访的两个人却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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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海市蜃楼(5)
两道身影,一素一玄,一前一后,不急不徐行至宫门前,声音不高,开口却有琅琅余音盘绕:“在下任东篱,请见掌势侯。”
声音随内力传入云层,须臾,云层深处响起若干交叠的大笑,此起彼伏,如雷声隆隆,凭空卷起疾风,吹去遮掩浮云,不消片刻,隐匿云中的建筑物显出全貌:竟是叫人目瞪口呆的庞大,十八层楼台金碧辉煌,天梯尽头,朱红色宫门正缓缓开启,步出两队引路宫婢,一左一右站在门前巨大的盘龙柱旁,齐齐躬身行礼。
“参见任三公子。”
将来客带至偏厅并奉茶后,府婢躬身告退,“两位请在此稍候,三侯爷即刻出来。”
任东篱在客位坐下,跷着腿,左前臂轻轻搭在椅侧扶手,眼帘微合,目光低垂,一派闲散休息的架势,对这间装饰奢华的客厅看起来全无兴趣。
“三公子以前来过五侯府?”
“哪有,第一次。”
“既是第一次,三公子一点也不好奇墙上的这些画吗?”
任东篱掀起眼皮,“美是美,但也不至于看得目不转睛。”
陆钩沉一幅幅看过来,淡淡道:“这些想必就是曾经在五侯府居住过的女主角们,果然个个国色天香,仙姿不凡。”
“国色天香,只能供人玩弄;仙姿不凡,毕竟仍是凡尘。”
“这嘛……”
陆钩沉若有所思,大约是不明白无情画舸为何会对这些美貌女子作出轻蔑论断,任东篱却一副视若无睹的表情挡回去。
气氛略微僵硬之际,一人跨入门槛,身着黑底锦缎,其上绣有两条完整的金色蟠龙,交错盘绕,纹路细致、手工精美;鬓发半白,但下巴没有一点胡碴,皮肤也光滑富有弹性,双目炯炯有神,叫人难以在他的年纪上作出判断。
任东篱立即起身见礼,“东篱见过三侯爷。”
行云侯不答,不扶,只一味盯住任东篱细细凝视,像是要从那张精致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