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回到乐陵侯府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脱力了。
从不曾有过的精疲力竭。
她本想赶紧从宴上回来,好拦住裴萧萧送来的那五十个教坊司女子,谁知却接二连三地出事。
先是马车的马不知为何惊着了,而后自告奋勇驭马的孟灵玉又因不熟悉京城的道路律法,冲撞了人。
起先崔氏以为不过是平民人家,就是哪家勋贵官宦,搬出乐陵侯或是崔氏的名头,很快也能摆平。
谁料她们好巧不巧,遇上的是长公主家的傻子独苗苗。
韩家公子当场就魇着了,一群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大汉冲出来,将她们的马车团团围住。
崔氏透过车帘子,看清那群大汉的面貌后,顿时就吓住了。
那是地地道道的北戎人长相。
虽然壬午之变已经过去十二年,但对北戎的恐惧依然刻在骨子里。
崔氏吓得缩在马车里,根本不敢发出声音,任由这群北戎壮汉押着孟灵玉招摇过市,牵着她们的马车前往长公主府。
幸好今日长公主被皇后请去宫中,商量几日后的宫宴,她们好说歹说,才趁长公主回来前离开,否则还不知会承受何等的雷霆震怒。
回到乐陵侯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崔氏到了府门口,想起那五十个女子,脑子就生疼。
进了门,见迎面而来的弟妹铁青着一张脸,招呼也不打,直接擦身而过。
崔氏就知道,事已成定局。
不过她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婆母不把人退回去。
裴萧萧当时可是说了,给她公公也送了房里人。
正想着,在乐陵侯夫人跟前伺候的嬷嬷就板着脸过来,说请她过去祠堂。
到了祠堂,崔氏草草扫了一眼。
全家都到齐了。
乐陵侯夫人头发梳得光溜整洁,一见崔氏来了,就厉声喊她跪下。
崔氏不明所以,但从小受到的教养,让她直接在牌位前跪好——膝盖底下连蒲团都没给。
家里的男丁,包括她夫君在内,全都是沉重的模样,女眷则是恨不得扑上来将她撕咬成碎片。
谢氏的声音愤怒到了顶点。
“崔氏,你可知错!”
崔氏抿了下嘴,轻声道:“儿媳不知,请婆母明示。”
她弟妹在旁冷嘲热讽,“哟,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这家里都被送了五十个人,你在外头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蒙谁呢!”
谢氏冷冷盯了小儿媳一眼,后者翻了个白眼,识趣地闭上嘴。
“即便你初回京城,应当也知道,裴相是不可以被得罪的。”
“别以为你娘家远在江南,就可以置身事外。朝里还有你们崔氏的人呢!”
“只要裴相想,在他执政期间,你们崔氏就永无出头之日!”
见崔氏隐隐有不服气的样子,谢氏冷笑。
果真是不知者不畏。
“你是不是在心里想,为何我不将人退回去?”
“你以为裴家送的人,是那么好退的?你以为这些年来,裴萧萧干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全是她爹撑腰,全靠帝后宠爱?”
“天真!愚蠢!无知!”
谢氏说到激动之处,不由拄着拐杖停下来,深呼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你知道辅国公纪家的小姐吗?她有个娃娃亲,定的是濮阳伯赵氏的嫡长子赵以庆。”
崔氏在脑中极快地捋了下关系,点点头。
濮阳伯是京城的笑柄,被戏称家中有“芝兰香”
,今日皇后母族开的宴会,勋贵云集,却不见他们,想来是不屑请。
谢氏疲惫又带着轻蔑地道:“你可知濮阳伯家的‘芝兰香’之名,是谁干的?”
“是裴萧萧!”
“只因赵以庆之妹对纪小姐言语不敬,多次挑衅,她直接让孟氏商行收夜香的,全都将夜香桶围在濮阳伯府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