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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頁(第1页)

「鶴望蘭」

原來不應當像鳥,像鶴才對。

「老早以前開玩笑時,我哥就說等他死了不要給他送菊花,太寡淡了,他不喜歡,要送就送鮮艷一點的。還說我要是給他買了菊花,他一定會氣得晚上來夢裡譴責我。」

想到那段回憶,方圖南忍不住笑了起來。

花束打包好之後,他也不假他手,親自抱著放進了後備箱,然後才繼續開著車去往目的地。

到了地方之後,公墓的門衛似乎也早已眼熟方圖南,一看到他就將他的車放行了,還親切地點了點頭。

七彎八拐之後,方圖南將車停在了公墓內的一個小型停車場。

余緣下了車,遠遠就看見了不遠的一排排整齊的墓碑,每一個墓碑都為一個已經逝去的人代言,那個人或是某個人的父母,或是某個人的子女,又或是某個人的兄弟姐妹。

除了他們兩個,公墓里稀稀疏疏的還有其他人前來掃墓,從他們的表情之中,余緣或多或少地能看出幾分緬懷和悲切。

死去的人在地下長眠,活著的人在碑前悼念。

看著眼前的場景,余緣的情緒也不由自主地低落下來,心上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即使他還未曾經歷過生離死別,卻仍舊莫名生出一種悲愴之感。

余緣不知道具體位置,便只能跟在方圖南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很快就來到一個墓碑前。

方圖南率先蹲下身來,將一直抱在懷裡的鶴望蘭放在了碑前。

「哥,好久不見。」他聲音輕輕的,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余緣知道他此時一定有些話相對自己的哥哥說,便只在身後站著不出聲。

「你以前不老是說我一天到晚皮得很,以後肯定找不到對象嗎?你看,我今天就把我男朋友帶來了。」

余緣順勢往前走了兩步,與方圖南的位置齊平,他覺得自己站著很彆扭,便也蹲了下來,平視著眼前那張黑白照片。

「哥哥你好,我是余緣。」他很認真地做著自我介紹,「是方圖南的男朋友。」

「看吧,我沒說謊。你再看看你,年紀輕輕的就躺在這裡了,連個對象都沒有撈到,虧不虧啊?」

說完這話,方圖南沉默良久,終是站了起來。

「我過得很好,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爸媽也過得很好,偶爾還能罵我兩句呢,所以你不用再為我們操心了,我們都很好。」

一陣清風吹來,那束被放在碑前的花束「嘩嘩」作響,像是某種無聲的回應。

余緣的髮絲也被吹動了,落在眼睛上平白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順手撩了一把頭髮,視線從方圖南的臉上划過,落在了碑上的那張黑白照片上,那個年輕時不幸隕落的a1pha正微笑著看著他們,一雙溫和之中藏著鋒芒的眼睛似乎在對他們述說著什麼話語。

他有些出神地看了幾秒,最後又垂眸盯著那束嬌艷的鮮花。

鶴望蘭,又稱天堂鳥。

替我將長久的思念和虔誠的祝福帶往天堂,願你來世百歲無憂。

回到停車場的這段路上很安靜,方圖南情緒低迷沒有說話,而余緣則一直注意著他的臉色,然後悄悄走上前去,突然在底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像是這樣就能讓男朋友心中寬慰幾分。

方圖南順勢牽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其實我也要對他的死亡負一部分責任的。」坐上車後,方圖南突然道。

他這句話來得很突然,但余緣仍然做出了一副傾聽的姿態。

「我沒有聽你說過。」他用一種清亮的眼神看著身旁的人,「現在你能說給我聽嗎?」

方圖南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摩挲幾下,最後還是熄了火,背靠著座椅兀自出神,「我是第一個知道他的死訊的。」

甚至可以說,他算是半個見證人。

方培風確診為絕症之時,方圖南還在上大學,儘管學業繁忙,但他依舊會時不時能抽出時間去醫院照看住院的哥哥。

在那段時間裡,平日裡整天吊兒郎當不著調的omega居然收斂了脾性,開始學著照顧病人,甚至學會了做飯。

他比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哥哥身體好轉。

但百密終有一疏,即使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卻仍舊忽視了一些東西。哪怕朝夕相處,他也沒有發現自己哥哥那張溫文爾雅的皮囊之下藏著死志。

方圖南依然記得那是個十分普通尋常的一天,當時窗外陽光正好,而他拉開了窗簾,又打開了一點窗戶,想給病房透透氣。

就在那時,半躺在床上的方培風突然叫住了他,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短短几個月內,這個本來意氣風發a1pha如今消瘦又萎靡,讓方圖南看了心裡一陣心酸,恨不得親自替他忍受病痛的折磨。

方培風叫他過來並沒有其他事,只是頗為語重心長地跟他說了一番奇怪的話,話里話外都是在教育他,當時方圖南還很不開心地讓他閉嘴,說他這個時候了都不忘在他面前擺出長輩的架子。

方培風聽著他的控訴,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像往常一樣露出一副既無奈又縱容的表情。

是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樣,連方圖南都是這麼覺得的。

然而,就在他拎著熱水瓶回來時,他倏然看見方培風變得青白的面容,心臟猛地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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