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就看到了一種怪異的喜悅從他滿溢著恐懼的雙眼裡涌了出來。
那喜悅並非因為見到奇之物的,而是對無法避免的災厄的,是在知道自己絕無生還的可能之後誕生的。
如此怪異,如此扭曲,真誠得讓人作嘔。
我突然就意識到了一件事:「被寄生」或許不算無妄之災。
他沒有落荒而逃,或者說,他心裡潛藏的某種渴望促使他停留了下來。
「原……原聲同學,好……好巧啊!」他臉上的驚恐還未散去,笑意如蛆蟲般爬了上來,扭曲的表情像浮在臉上的面具。
我咬斷了「舌」。
那宛如細游在空中的「寄生蟲」跌落在地,逐漸萎縮,最後變成了正常人類的「舌」的大小,腥味在一瞬間侵占了我的口腔。
在不能觀察到後續情況的遺憾中,我憑藉著「眼」崩潰之前給我留下的畫面摸索到了「舌」,將它封入了手裡裝著涼粉的一次性餐盒裡。
它還在顫抖著,像一條飽含生機的活物,抽搐、扭動、顫抖,一如人類般恐懼著。
便是「蟲」這樣奇怪的寄生生物,也會像人一樣欺軟怕硬。
而那恐懼究竟屬於誰呢?
第12章結識
我在某一瞬間有幻想過,自己被寄生時是否也遭遇過如同桌這般情況,雖然那相似的畫面單是浮現在我腦中,就已經讓我噁心到咽不下飯。
可惜我沒能在記憶中找出任何端倪來。在被寄生之前,我不過是一條被母親用名為「應該」的項圈圈住脖頸的狗,一條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畜。
周合替我收拾了剩下的爛攤子。
我不知道他在一旁看了多久。他的出現並沒有讓我身上的「蟲」得到半分的安穩,反而加劇了它們的恐懼,這讓我有些索然。
他無疑旁觀了全程。
我作為他的工具,顯然比起寄宿在我身體裡的「蟲」更加重要。
預料到的事實早被證實過,我對此沒有任何想法。
當我再回到課堂上,我再次見到了我的同桌。他又變成了那個用浮誇的表情塞滿面部的人,會掛著討好意味的笑容,對每一個看到他的人說諸如「呀,一夜不見,真是想念」的話,還就我「咬傷了舌頭而不能說話」這件事噓寒問暖了幾番。
至於有多想念我,大概是「舌」不願思考的事情了。
此後,「舌」便患了病。
我是不懂「蟲」是否真的會得病的,問周合,周合也只會說是我這個不靠譜的大人嚇壞了小孩子,讓它們有了心理陰影。
只是從「舌」被咬斷的那一天起,就變得沉默起來。它會不自覺地顫抖,偶爾抽搐著變換一下形態,那也僅是極短一瞬間,然後便像是被野獸盯上地動物一樣飛快竄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