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也想通了這層關係,當即囫圇扒了碗裡的飯,興沖衝出門召集村里人講事情去了。
宋清扒完飯,仍是坐在桌邊跟幾人商議:「再過兩三日、三五日的,地里菌菇一天最少也要採摘三四回。
「我想著請幾位嫂子留心些,有人品信得過、心思細膩的婦人、姑娘、小哥兒,問問人家願不願意來我們地里做工。
「采一斤菌菇一文錢,手腳快的話一天也能賺四五十文錢。可以先請三四人,以後另外幾畝地出來了,差多少人再請。」
「我娘家弟妹做事利落得很,人也是個好的,不知道行不行?」鄭大嫂一聽就想到娘家人。
她家落難這一年不少人落井下石,倒是以前跟她不對付的弟妹,明里暗裡幫襯不少。一有機會有能力了,自然也先想到人家。
「這事兒嫂子們拿主意就行。要是後面做不來這個活兒,便拿我名頭拒了就是。」宋清醜話先說在前頭,用他的名頭拒人,也不會傷了人家親戚情分。
「我曉得的,要是我弟妹做不來,我肯定自己先把人攆走咯!」鄭大嫂趕忙說。小宋好心好意拉她家一把,她可不能敗了小宋名聲。
「那感情好,我也問問我娘家阿哥去!」張嫂一拍掌,心裡也高興著。
表嫂接口道:「我娘家倒是沒有合適的,不過我有個手帕交,我估摸著她做得來。」
一群人吃完飯,還熱火朝天討論著誰誰誰性子好,某某某不行不好相處什麼的。沒一會就歪到家長里短上去了,幾個男人也插不進嘴去。
下午幾人照樣去地里摘菌菇,一上午的功夫,早上還不能採摘的也能采了。
采完菌菇,正忙著削菌根上的泥呢,小栓子急急忙忙跑來了。
「小宋叔叔!你們快來呀,周家姐姐沒了!」
一聽這話,幾個男人把活兒放下,急忙跟著往村口跑去。
剩下鄭大和幾個婦人、李家姐弟,接手削泥烘乾的活兒。
「周家丫頭不是才嫁出去幾個月?怎的突然就沒了?」鄭大嫂一臉不敢置信,壓低聲音問道。
張嫂將小馬扎挪近,往地上啐一口小聲說:「哪裡是嫁喲嫂子!是縣城裡那天殺的衙役搶去的。搶都搶去了,咱小老百姓沒錢沒勢的,不就人家說是嫁就是嫁啦?」
表嫂也湊過腦袋,壓著嗓子說道:「那挨千刀的這幾年可搶走不少大閨女。聽說好些姑娘搶走沒多久,就裹著一張破草蓆扔到城郊亂葬崗去了!」
「造啊孽!我記得周丫頭才十四歲?」
「過了中秋才滿十四!」表嫂滿臉可惜,「那丫頭性子討人喜歡,比興禮大幾個月。我娘對她喜歡得緊,本來年前還說哪日找媒人說親,先把親事定下來,免得跟別人定下了。誰想到。。。。。。」
幾人又是一番唏噓。
李家姐弟倆聽了,忍不住一陣後怕。一個月前要不是宋清出手相救,李小河怕也是這般下場。
第28章狀告
宋清幾人跑到村口的時候,村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周家二老和周丫頭的屍是王興禮拉回來的。
「小宋哥!」王興禮站在人群外,眼尖先看見宋清幾人。
見宋清臉色嚴肅,有些忐忑地開口解釋道:「我娘讓我先把周二爺他們送回來,她和曉曉在店裡等表哥下學一起回來。」
原來搶了周家丫頭的那衙役,把人獻給了縣丞,縣丞本是住在縣衙西花廳的,又在東城置辦了一處宅子。
二老今日心裡惶惶,干地里活兒也眼皮直跳。最後一合計,瞞著家裡養傷的兒子,去縣丞的宅子附近守著。
本想著遠遠看著心安些,沒想到就看見宅子的下人從後門推出一輛推車,上面放著一具用破草蓆裹著的屍。
二老心裡一咯噔,當即膽氣上來攔住了宅子的下人,一番糾纏下看見屍的真面目——真是他家丫頭!
宅子下人見是屍體的雙親,把屍體扔在地上就離開了,省得他還要送去亂葬崗,晦氣。
二老悲傷過後,便想雇一輛牛車或是推車,把閨女的屍帶回家,無果。
後來背著屍路過砂鍋粉鋪子,大舅娘認出來二老,權衡一番後便讓王興禮幫著送回來,等事情過了再向小宋賠罪。
宋清家做的三輪車、開的鋪子,碰了死人不吉利;可都是一個村的,那周丫頭生前她也喜歡得緊,怎麼眼睜睜看著二老把人背回來?這不是造孽嘛!
聽了事情原委,宋清安慰王興禮幾句,站到人群後面往裡看。
周家二老年紀跟大舅差不多,按輩分算宋清卻也要跟著沈之洲稱周二爺。兩家人倒是沒什麼親戚關係,不過鄉下都自有一套輩分排行。
周二爺強忍著情緒,向一旁的村長訴說事情原委;老妻卻伏在女兒屍上痛哭,拉著女兒指甲外翻、血肉模糊的手,顫著手用衣袖一遍一遍擦拭;擦乾淨了再輕輕撫摸右手缺了兩根手指的鮮傷口。
「我的兒呀!你讓娘怎麼活呀!」一路從縣城哭過來,嗓子早就沙啞得不成樣子了。
有心腸軟的婦人見不得這場面,悄悄抬起袖子抹眼角。
「兒呀,起來!起來娘帶你買飴糖吃去!」周氏突然止住哭嚎,一把掀開草蓆,作勢要把閨女拉起來。
一旁的幾個婦人趕忙上去阻止,「周嬸子你這是做什麼?別讓孩子在底下也閉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