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那日清晨,被那幻夢般的少女瞧過一眼——事後任方羨百般品味,回想起來,不過素衣,素髮,素麵朝天,卻生生叫他魂牽夢繞至今。
無所謂風情萬種,也無所謂小家碧玉,過往一切或尚真切或已模糊的面孔,全都消弭在仙子臨別時的淺淺一笑里。
方羨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亦或者是眠花宿醉後還未清醒。
直到他終於近鄉情怯似的躊躇立在小院門前,卻被自家府中看守的人退回去。
——他怎不知,特地為自家小妹劃出的別院有朝一日竟成了府中重地?
父親拗不過他,最後只得掛不住臉卻又故作嚴肅地警告說,此乃進獻於天子的大禮。
大禮?!
這豈不是說……那女子是真的?!
重點全放在後半句上的方羨立馬推知到了關竅。
回想起那清晨的驚鴻一瞥,此時方羨只恨自己沒能再多看幾眼,再多看幾眼,好將那絕色少女記在眼裡,刻在心裡。
「唉~」方羨鬱郁地長嘆一聲,充滿了被迫與心上人分別還不遭人理解的難言痛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謝寬只默默瞅他,像看傻子一樣。
*
「多謝世子爺了。」
不同於初見那天,如今的陳淼身著華服,上下斜斜插著一白一青的和田玉簪,斂裾行進時,自有一番難以言喻的不凡氣質。
半點看不出父親口中大字不識的漁家女出身。
閱遍群芳的方羨心中忽然生出些許緊張。
他輕咳一聲,彬彬有禮道:「不用謝。也是家裡小妹的疏忽,才叫小姐你忍受了這般久的思父之情。」
陳淼勉強笑了一聲,垂眼時,眉頭卻分明淺淺地折了一下。
方羨心中頓時大受觸動。
他率先走在前方,態度完全稱得上是殷切,將人領到另一處小院,其裝潢頗為富貴。
「我之前專門問過大夫,令尊身體乃往日勞累太過導致的虧空所致——當然當然,陳小姐你小小女兒家,弱質芊芊,陳伯父不想說出來令你擔心,也是出於一片慈父心腸——你萬萬不必因此傷懷。」
方羨急忙文縐縐地出言安慰眼前險些垂淚當場的美人。
他又做出一番理解的樣子,主動道:「陳小姐,我就不浪費你和伯父相聚的心意了。」
陳淼朝他投出感動感激的一瞥。
方羨跟踩棉花似的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
他的腦子也真似片棉花似的飄飄忽忽來回想著陳淼方才說的那句謝字,他覺得,這種類似英雄救美的好事,他完全可以再來一次,多多益善。
屋裡頭,父女倆一開始卻在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