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殿下惦念,张富户给我还回来了!”
阿牛憨厚地笑着,抬起胳膊抹了把汗,弄了一脸脏兮兮黑黢黢的泥巴。惹得旁人一阵大笑。
有个身穿旧军服身材异常矮小的老头,拉了拉慕容成岭的衣袖,仰着头唤道:“秦王殿下。”
“陈老!”
慕容成岭躬身同他说话,“身体还好吗?我跟您提过的那个庐阳教习所办起来了,羽林孤儿军也扩建好了,正缺教头,您老什么时候愿意去,着人告诉我一声,我让人来接您。”
陈老头摇头:“回殿下,我身子硬朗着呢!我哪儿也不去,我愿意留在这里替殿下填海造田、守着海塘防线、抵抗海贼。”
薛真卿越过秦王的背脊仔细打量,只见陈老头并非身材矮小,而是两条腿自膝下被齐齐截断,穿了特制的“鞋子”
,用股骨直接站立行走。
丁聪见到薛真卿眼神里的诧异,小声说道:
“陈老爷子是镇海军里的老人了,七八年前大战海贼,折了一双腿。退伍后被秦王殿下破格收入民兵,一直留在临安守着海塘。”
薛真卿了然地点点头。
这样的百姓还有很多很多,他们纷纷向秦王问好,慕容成岭也能一一喊出这些普通百姓和一般军士的名字……
从前随平南军远赴南疆平定林邑之乱时,薛真卿已经见识过慕容成岭在军中的威望,那时的威望是他身为秦王依旧身先士卒、敬贤重士而积攒下的军心所向。
今日,初到临安,她则领教了什么叫万人空巷、夹道相迎。
在临安府,慕容成岭的公正严明、爱民如子令他深得民心。
这些是在大燕都城庐阳所看不到的,慕容成岭在庐阳的日子里向来低调为人,在地方上的政绩从不拿来上报邀功。
即便低调至此,依旧招来了太子党阀的忌惮。
今日看到秦王慕容成岭在临安军民之中的万众归心,薛真卿不再难以理解太子和六王爷为何一直视慕容成岭为争储夺嫡的对手,一直企图将他除之后快、永绝后患。
……
临安,江南之地,风景旖旎,水土温润,民风温和。
但,纵使这般温婉清丽如同娟娟静女的江南,夏日里的日头依旧有着足以灼烤人的毒辣。海塘滩涂的工地之上,无遮无挡地,炎热得胜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同沿岸军民一起顶着烈日同甘共苦干了几天活,慕容成岭的肤色黝黑了两个度,显得更加阳刚有力,不过随之而来的蜕皮,也令他有些苦不堪言,身上总是火辣辣地又疼又痒。
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感官会被无限放大,蜕皮的不适会异常强烈。
鸣潮巷里,更夫敲过了三更的梆子,除了远处传来阵阵涛声,便无他响,夜深人静,连星月都沉入了海里,是个安详宁静的夏夜。
慕容成岭还没睡着,唤了院门外守夜的丁聪,来后院井边帮他冲凉。
丁聪往慕容成岭头上浇着水,井水的清凉让他身上蜕皮的疼痒之感稍稍缓解了下,他开口说道:
“这一块海塘的淤泥远比预料中多太多,每天靠着人力肩挑手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得再招募些人进来。”
“对了,明日让知县张贴告示,要多招些匠户,这海塘看来光靠人力必定延误工期,须得匠户们想些法子,造些趁手的器械工具来提高效率。”
丁聪领命:“是!主子。”
慕容成岭接过丁聪递来的帕子,抹了把脸,又问:
“这几日我睁眼就上活,闭眼就躺倒的,不知道薛姑娘那头有什么动静?”
丁聪心中暗暗腹诽:
“有什么动静?我不是和你一样睁眼上工、闭眼躺倒,还得轮值给你守院子。哪里有空盯着她?”
“堂堂秦王也不多配些亲兵带在身边,哪里有丁点儿当朝亲王的样子!”
“愣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肚里编排我?”
慕容成岭看出丁聪的心思,调侃道,“知道你事多又杂,但薛姑娘那边还得盯着,特别注意下,她那屋头是不是经常有黑色的鸟儿飞进飞出的。”
“鸟?”
丁聪一脸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让我盯着人,还得盯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