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意送走一个病人,给他开了药,转过头来惊异地望着江措。
条件不好,没那么多讲究。
“会啊,”
江措说,伸出手摊开掌心朝封意张开又合上,“我洗过手了。”
“你学护理的?”
封意问他。
“不是,”
江措单手拿一支安瓿瓶,“心内科。”
封意坐直身体,嘴巴拢成一个o,“喔喔好厉害,那你现在怎么没和我做同事。”
他昨天看见过江措放牛,当时江措远远的,从一道矮坡上走下来,嘴里含着个不知道什么原料制成的哨子,吹出清澈嘹亮的一声,散漫的牛顿时全听他的,尽数跑下山去,江措慢悠悠地跟在它们后面,目不斜视地路过封意的肉体,嘴里低沉的藏歌带走封意的灵魂。
单手握住瓶身,拇指蜷曲,收缩、施力。
安瓿瓶那处凹陷的玻璃被腰斩弹开,出“啵”
一声,被重力遗弃的瓶口再地上翻滚两圈,江措把开好的安瓿瓶递给赶来的护士,自己下去捡瓶口。
护士笑着说:“你这样的开法,护士长看到要骂的,玻璃渣容易溅出来,伤手。”
江措也跟着笑:“没事,你别告密。”
那天封意很忙,江措陪他一起忙,到傍晚收工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
“我问的问题你都没回答我,”
封意快乐地跟在江措后面,意思是想去他家里蹭一顿饭,“你说给我听听。”
这几天封意都是这副德行,乐意往江措家里跑,江措没什么反应,心里不支持,嘴上没反对。
“什么问题啊,”
江措问,“我忘记了。”
封意信了,“我问你你现在为什么没有和我做成同事!”
江措毫无意义地拖延着:“心内科,怎么和您呼吸科做成同事啊。”
封意又信了,“不是这个意思!是为什么你现在没有从医了。”
没有来由的,他觉得要是江措尚在医学界奋斗,应该会获得很好的成绩。
江措说:“从着呢,我有兽医证你看不看?”
回家途中他们需要路过一片青稞地,刚播种不久,青得还不用力,苗也很细,有时候在阳光的偏爱下能幻视出粼粼如波浪的光亮。
这是拥珠家的青稞地,直面房门,江措用手摸过那些新长的苗株,风带着它们温柔地蹭江措的手心。拥珠已经离开一年还要多,江措也已然不常想起他,然而在新生的抚慰下还是觉出那场灾难带来的、如同余波一样的瘙痒的痛苦。
封意品味到一丝不对,试探着问江措:“你是不是不想说啊。”
“没有,”
江措说,“只是我认为自己不是走这条路的料子,我脑袋不好用,学东西很慢。”
“哦,好吧。”
封意将信将疑,不过很快置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