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说让你脱衣服。”
一个陌生的男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不经意转身一望,见到一个头发短短,一身白衣的男生。他手里拎了几只笔,都还在滴水,他在轻蔑地望着我,好象我欠他很多钱没还。
“哦,海庭啊,你来了。”
廖爱惠小鸟依人地跑到他身旁,仿佛在告诉我和黄文英,她的私有财产来了。那个男孩子个不高,有点瘦,不过他很干净整洁,也没留长头发,不象一般美术系的学生那样故意让人觉得颓废和深沉,整个人散发出自然的俊秀,看起来乖乖的。
“骆海庭,我听爱惠说起过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黄文英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主动和他打招呼。他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欢迎,这倒让一向高傲的黄文英皱了一下眉。廖爱惠靠在他身边,高兴地介绍道:“海庭啊,这是我的高中同学,黄文英,他和他男朋友李良是我们学校商学院企业管理系的,哪,这位就是李良了,他可是人家系里的学生会主席呢!”
“我知道,你以前对我说过的。”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
“唉!这是我们系的……同学骆海庭,他不大会说话,你们别介意啊!”
“怎么会呢,你好!”
我友善地伸出手去,可这个人连看也没看,转身向画室走去,他走路声音很轻,头也不回推开门消失了。
“嘿嘿,他就这样,你们别介意啊……他一天到晚总是自以为是,我也拿他没办法。”
廖爱惠无奈地对我们笑笑,又说:“请进吧!”
我和黄文英对视了一眼,迈步而入。
画室里挂着猩红的落地窗帘,地板上满是纸屑和木片,人也不是特别多,大概只有十几个女生五六个男生。我进去后廖爱惠也显得严肃起来,她简单地介绍了我一下,下面的人只是点点头,表情麻木,爱理不理的,让我决得他们好酷。我知道搞艺术的人都有这毛病,对人不是特热情就是特冷淡,好象在显示其独特的职业性格与众不同。廖爱惠和他们商量了几句,对我说:“李良,你随便坐吧,坐好后就别乱动就行了。”
我会意地点头,然后被一个女生安排到一个沙发上,那沙发很软,也很舒服,我坐上去就一点也不紧张了。黄文英轻轻对我说了一句:“你老实点!”
就自行走到画室后面,找了个凳子坐下拿出一本书开始看。
见我坐好了,下面的人都开始铺画纸,然后严肃认真却不带任何表情地审视我。突然有这么多人如此聚精会神地看我,我脸上虽腼腆但心里倒是美滋滋的。我想当模特真好,这么受重视,那象我在例会上读报纸,虽然也是坐在中间,可是下面的人各个若有所思低头搭脑看似在用心良苦学习体会,其实都在神游八方各怀鬼胎视我为无物。想想今天有这么多双专注的眼睛齐唰唰地在盯着我看——那可都是艺术家的眼睛啊——真是让我倍感人间冷暖有分,说不定这些画家里将来出息一个,把今天的画搞成了什么蒙娜丽莎呀、缺耳多的老头(注1)呀那样的东西,我可就出名了。这副名画不但被收藏在卢浮宫里,还将作为典范出现在大中小学的美术教科书上!到时后我的儿子问我:“爸爸,这个坐在沙发里的人怎么这么象你啊?”
我就会拍着他的头说:“乖儿子,这就是你爸我啊!”
……
“你笑什么?”
廖爱惠突然问我。我才发现下面的人都换了一种不理解的眼神,好象在说:“你当一回模特也用不着着么臭美吧!?”
“没,没什么。”
我脸红了,我望向后面的黄文英,她看书看的正出神。
我就这样坐在沙发里,时而胡思乱想,时而恹恹欲睡。最后完事我已身心俱疲,肚子饿得咕咕叫。我站起来直叫唤:“救人一命啊!当模特真辛苦,跟受刑似的。”
“呦,大众偶像什么没见过啊!这点小风小浪也让您大惊小怪!”
廖爱惠还是笑眯眯的,我好奇地望向他的画稿,只见到一个长腿男有气无力地半躺在沙发里。我强忍心中不满,对他说:“我就这样?你照没照过相啊?”
“哦,这和照相不一样,我们是很写实的,素描往往反映生活中独特的一面。”
她好象没听出我的意思,双手比划着讲解给我听。我闷哼一声,心里暗想:写实?你画得差吧!于是我在画室里溜嗒了一圈,眼光游弋,只见那白茫茫的画纸上无一例外,都是黑乎乎的一个傻大个在憨笑,要不就是眯着眼,好象刚被打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