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东家,我说了算。呐,这是今日的二十文,收好。”
楚溪客数出一小串钱塞给他。
“真、真不用,今日只当试工,不收钱。”
云飞怎么都不肯收,楚溪客试图塞进他衣兜里,云飞却连连后退几步,突然转身跑了。
楚溪客看着他的背影,隐隐地觉察到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他刚丢了活计,我把他招进来,还给他涨了工钱,他应该高兴的,但是他表现出来的怎么看也不像高兴的样子,反而像在害怕什么”
楚溪客坐进牛车,喝着蜂蜜水,对钟离东曦念叨。
钟离东曦道“若觉得不对,就干脆免了这个麻烦,换个人。”
楚溪客摇摇头“我还是想再看看,哪怕他把我这里当个跳板呢,我就当帮他一把了。”
因为,他第一次见到云飞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把楚溪客送到蔷薇小院门口,钟离东曦没下车,而是又绕了大半个街区,从大宅正门进去。这些天,两个人就这样在姜纾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暗通款曲”
。
楚溪客下车后,云浮悄无声息地从车顶翻下来,笑嘻嘻地说“殿下,有活干了”
钟离东曦一改面对楚溪客时斯文和气的模样,冷着一张脸,道“去查查那个叫云飞的小学徒,事无巨细。”
“得令”
云浮闪身出了牛车,蹦蹦跳跳地干活去了。
第二天,云飞按照楚溪客说的,提前来了蔷薇小院。
楚溪客并没有全然信任云飞,因此在云飞来之前他就把洗面筋、蒸凉皮、调配汤汁等关键性步骤做好了,云飞只需要切凉皮和打包。
刚好,贺兰康遣人送过来一筐胡瓜,这个时节可是稀罕物,家里吃不完,楚溪客干脆拿出一些来卖,哪怕每份凉皮里撒上一小把,对客人们来说也是小小的惊喜了。
楚溪客切胡瓜的时候,云飞不禁看直了眼,就连徐墩子的刀工都比不上楚溪客好楚溪客用刀不单是快,还稳,每一根胡瓜丝切出来都一般粗细,还没洒下多少汤汁
楚溪客瞧见他惊讶的样子,噗嗤一笑,忍不住就想显摆一下。
于是他挑了根粗一些的胡瓜,“嗖嗖嗖”
几刀下去,掌心竟出现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咪那圆溜溜的眼睛,那生动的神情,分明就是桌边趴着的那只
云飞看看毛绒绒的真桑桑,再看看胡瓜雕的“小桑桑”
,整个傻掉了。
楚溪客小小的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笑盈盈地问“想学吗”
云飞下意识点了点头,又连忙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成,无名无分,不能偷师。”
“那你就拜我为师呗,我不介意多一个小徒弟。”
楚溪客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实际却是真心话。
他事先打听过,像云飞这样的小学徒,徐墩子手下少说有六七个,他们和徐墩子的师徒关系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并没有正式行拜师礼,因此徐墩子根本不会教他们真本事,平日里只当助手使唤。
因此,就算云飞多几个师父,也不算背叛徐墩子。
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如果放在三天前,云飞必定会欢欣鼓舞,恨不得跑出去放上一挂鞭炮,然而此刻,他却垂下头,低声呢喃一句“我不配。”
“你说什么”
楚溪客没听清。
“没什么。”
云飞捏了捏拳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时候差不多了,我先把这些给客人送过去吧,送完之后我便去东门帮忙。”
楚溪客点了点头,和他一起把一份份凉皮放到箩筐中。
云飞挑起扁担正要出门,楚溪客看了眼他身上打着补丁的衣裳,又把他叫住了。
他跑到屋里,拿了一套新衣服出来,笑呵呵道“这是昨日我路过成衣铺时买的,算是工作服。换工作的第一天,就得精精神神的,让徐墩子后悔死”
倘若云飞再笨一些,兴许就信了他的话。偏偏他一眼就看出,这身外裳和楚溪客身上那件款式类似,料子也一样,且是全新的。
楚溪客把自己的新衣服给了他,还谎称是“工作服”
,只是为了让他穿得体面些,不会被那些大户人家的门房看不起。
云飞盯着手中衣裳,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两行泪珠不听话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