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光隨他一起進來,齊烽穿浴袍,意味著方便脫下。他常常不把頭髮吹乾,發稍水汽落到孔姒臉上,仿佛正為了給她澆這幾滴水才來。
周如栩說男人在床上慣愛講葷話,她特意向孔姒強調,「你以後一定聽不了這種話,你會覺得粗俗。」
自那以後,孔姒一直提心弔膽,萬一齊烽說出敗興的話,從他那張一本正經的嘴裡,蹦出幾塊不合時宜的詞,大概會把她砸得當場熄火。
與她憂心的內容南轅北轍,齊烽作古正經過了頭。怎麼會有人頂弄得懷裡人只剩喘氣,嘴裡卻訓她,批評她模擬考試的年級排名下滑兩個名次。
孔姒被弄得想哭,分不出狡辯的力氣。
「我換了的磨砂膏……嗯、桃子香,你輕點……」她試圖轉移話題,雙手摺在腰後,趴跪在他身前說。
「你還有空研究這些?」齊烽悶聲弄她,扣住她亂晃的腰,「怪不得名次下降。」
齊烽冷臉拍打她,孔姒便半真半假地哭,一聲比一聲軟地喊他叔叔。
排名下滑怎麼能是她一個人的責任,孔姒為此憤懣,她不務正業,可酒池肉林是齊烽搭起來的。但也真的害怕她間歇揮霍的夜晚,讓她與北城大學失之交臂。
周如栩說這事兒好辦。她說這句話的語氣,讓人以為她是北城大學招生辦的拍板人,結果只是找來在北城大學讀醫科的親哥哥。
三人把時間約在周日下午兩點半,讀高三的學生只能擠出一個下午的時間。
天氣預報念了一周多的初雪,終於在這天稀稀拉拉落下,掛了孔姒滿頭雪粒子,半灰半白沒什麼值得看,她伸手像拍灰一樣把雪花拂下,在蛋糕店買了三杯奶茶。
孔姒跟著周如栩喊他哥哥,客套地交換彼此聯繫方式,在備註欄打下他的名字,周央澤。
「按你目前排名來看,讀植物學沒什麼大問題,這是冷門專業,比學校里其他專業的分數低一些。」周央澤的話是一顆定心丸,「你才下降兩個名次,沒必要這麼焦慮,高三保持好心態更重要。」
話說得多好聽。孔姒原本心焦,兩三句被撫平,她想周央澤一定醫術高明,還未畢業已經有懸壺濟世的功力。
談話間知道今天是周央澤的生日,於是孔姒又拿出卡,買了最貴的6寸小蛋糕,當作她送出的感謝錦旗。
塑料刀剛切下一塊,孔姒特意把奶油小熊切割完整,剜起它的腦袋往嘴裡送,聽見風鈴聲里有人喊她。
「孔姒。」
聲音更近一步,飛雪幾乎撲到她身上。
「不是說在圖書館?」
齊烽站在她身後,初雪遮蔽後的白光籠著他,嚴肅得像個捉姦現場。
身異處的小熊沒能進孔姒的胃,她放下勺子時念頭一閃,好像從未吃過齊烽的生日蛋糕。他的生日是哪一天,孔姒沒有問過,竟然也沒有其他人給他送禮物,否則大大小小的禮物盒,總該被她看到一兩個。
坐上車才想起來,她今天刷的都是齊烽的卡,每消費一筆,都會彈送到他的手機上,具體到商戶名稱甚至消費內容。
難怪會被齊烽當場抓包。孔姒沒做虧心事,她僅僅是拉不下面子,當著齊烽信誓旦旦說她閉著眼也能進北城大學,背地裡心虛得像篩子,趾高氣昂的面子從篩洞裡掉下去,找人問東問西確認自己不會被心儀的學校拒之門外。
齊烽把車停好,帶著孔姒進家門,冷臉站了幾秒,拗不過還是上前來幫她撣雪。
「不好好自習,偷跑出來和男孩一起吃蛋糕?」
孔姒抿唇,她認為這樣描述太不準確,顯得好像是她單獨與周央澤約會。這句話在她嘴裡來回,孔姒分析不出來,齊烽生氣的原因,究竟在她沒有自習,還是和男孩一起吃蛋糕。
「不是,那是哥哥。而且我也沒吃上蛋糕——」
可她說得也不夠準確。
「一下午多出來個哥哥。」齊烽輕笑,好像有點生氣,「挺能耐啊孔姒。」
「不是,那是周如栩的親哥哥……」孔姒滿臉通紅,張口頓了頓,眼睛忽然亮得很狡黠,「叔叔,你是不是吃醋了?」
齊烽悶不吭聲摘手錶,眼皮垂下去就看不到他的情緒,但嘴角上揚是安全的信號,「我去給你煮湯圓,也是甜的,吃不吃?」
「要吃。」
齊烽捲起袖口,孔姒很喜歡他雙手用力時的緊繃,這代表他投入的程度。
總覺得忘了點什麼,孔姒背著書包往臥室去,從奶茶回憶到蛋糕,再到被撬起來的奶油小熊,孔姒腳步一停,書包落在臥室地板上。她想查齊烽的生日,這件事最好悄無聲息,最好他的生日在十一月以後,令她來得及準備禮物,否則驚喜又要再等一年。
書房裡找東西不會出錯,那間屋子不鎖門,向來對她敞開懷抱,孔姒對層層疊疊卷宗不感興,齊烽坐在裡面時,她才會找進去。
裡面抽屜多得像迷宮,孔姒不知道該開哪一個,信手抽開一扇,紙張在裡面顛了顛,密密麻麻印著高深莫測的文字,孔姒看不懂。
「你在幹什麼?」齊烽出現得突然,面色如常走進來,按著她的手,把抽屜原封不動推回去,手勁大得過分。
他是背著光的,臉上暗得像關了燈,孔姒應該看不清他的表情,又奇妙地讀到一絲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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