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脚踢开微阖的木门,贺兰芮之抱着我进入阁楼底层。越过正厅,左拐,步行至顺数第三间阁屋,便是存放弓弩、火药的地方。阁屋里的布局非常简单,木桌、木椅,还有几个长方形匮柜。把我放置于凳椅,贺兰芮之以钥匙打开闭封的铜锁,从匮柜中取出全部的‘火霹雳’——具备火攻性能的简单飞弹。
“大人,您把它们全部拆开、重新混合。黑色的是硝、炭,淡黄色粉末则是硫。切记,硫硝配比是1比3。”
按照我的提示,贺兰芮之颔首,混合药粉的动作有条不紊,分毫不差。
阵阵交替的麻痛与闷窒感,不知道是我习惯了,还是此刻骤然清减,我努力振作精神出声提醒贺兰芮之,“切莫忘记,弩箭本身承载不了过多重量……四钱,已然足够……否则药粉分量过多,箭矢尾部重于箭头,亦会影响弩箭射行路径。”
(作者注:一钱,3克。)
“下官明白。”
“还有……”
低低的,我叹息,“刚刚民女言及,此举实属不得已为之的险招,皆因炸毁火弩流星箭火筒的同时,也会招来自伤……因为民女担心,宇文庆遍寻春申君不得,发现你我二人躲避于此库房,必会再次用火油相胁,逼迫廷尉监大人您交出废王。而你,将在宇文庆围攻之际,以‘神机箭’退敌。”
“待到神机箭尾火引线全部燃烧殆尽、火药引爆,其余威必将促使火油迅猛燃烧。届时,我们所处的库房,极有可能被火海包围。”
无奈的笑笑,我不禁戏谑了语气,“方才,当着兵部侍郎杨延光的面,民女半开玩笑问大人,逆贼退却之后能否不予追究‘敌国暗探’……戏言冒犯,皆为安抚杨家二少,意图镇定他的心智。”
“民女以为,大人您乃是兵部侍郎的至交好友,倘若在明知你毫无半点取胜的情况下,逼迫侍郎先行离去……于情于理,二少断然不会答应。惟有让他深信不疑我们有本事以少胜多,才可以命他速去速回,引领救兵前来增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太阳穴的涨痛,猝然倍增,我深深呼吸了一跳,努力适应愈发急促的心跳,“大人,火攻当前,您要做好变成焦炭的最坏打算。”
“下官从不畏惧死亡……只不过牵连颜姑娘,多内心略有愧疚。”
释然平淡的回答,贺兰芮之已然把火药粉混合、重装回一个体积甚小的药筒。
“愧疚?”
我不禁疑惑。
“颜姑娘……”
眉宇间的神情,倏然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并未就我的疑问给予解释,贺兰芮之步至我跟前,目光停落于我的左肩,“下官,不得不再次冒犯你。”
(⊙o⊙)啊?不就是拔下弩箭,把药筒封存于箭矢尾部残余药囊、再埋布好未燃尽的火引线。此举甚简单,何来冒犯?
楞愣神,不曾犹豫,我即刻点头道,“请拔箭。”
话闭,我的身子被贺兰芮之抱离,下一瞬,自己俯趴在了宽大的木桌。
心弦蓦地惊颤,“大人?!”
“颜姑娘,待会儿强行拔箭,不仅会增加痛苦,还会扩大伤口。且弩箭箭头对你造成的发肤缺损,亦会导致急性出血。下官恳请你,务必隐忍半刻……”
蹙迫的言语,止歇于布料撕裂所发出的清亮声响。
我的后背肌肤,须臾已曝露大半。
“你……”
惊呼,尚未来得及唤出口,随着没入于左肩的箭柄,正一寸一寸地迟慢抽离我的身体,我的双耳,嗡的丧失了全部听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低嘎嗡鸣,在脑海中荡漾回旋、反复演绎。痛苦且难耐地低喘着,我的身躯,无法自制的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