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一张年轻的圆脸上都是笑:“我去找银屏,堂堂颜家少东家,身边怎可能没有下人跟着?我怕银屏姐姐一个人,骗不过那些人。”
说完,不等回应,他转身钻入身后的黑暗中。
颜青棠的手抓了个空。
一时间,她如坠入冰窟,浑身僵硬,脑中一片滞胀,嗓中像卡了块骨头,想吐吐不出来,想叫叫不出声。
一息、两息、三息……
似乎已经有人突破舢板冲上了楼,嗵嗵嗵的脚步震天响,隐隐有惨叫声和女子的喝斥声,颜青棠终于动了。
“那里有个人!”
她不再犹豫,一头扎进水里。
不远处,芦苇荡里,临着岸边停着一艘黑色的船。
奇怪的是船上没有任何光亮,黑灯瞎火的,以至于根本没人现这里还停着一艘船。
“公子……”
矮矮圆圆的书童丝毫没有主人已经被他烦到的自觉,扒在船舷往那边看着,嘴下不停。
“这些人肯定打不赢,人太少了,人家又是有备而来……”
“哎呀,有个人被刀砍伤,掉进河里了……”
“公子你快看,那里好像有个人,好像是个女眷,她是打算跳水?”
公子不耐转头,只漠然地遥遥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你太吵了。”
书童瘪着嘴缩了缩脖子,不过也就管了一会儿。
“啊呀呀,她被人现了……”
“她跳水了……”
“天这么黑,她一个女眷怎么敢一人跳下水……”
“有人跟着跳下来了,她能不能逃掉……”
“太惨了太惨了!公子,难道我们真不去救人吗?这些水贼未免太猖狂了。”
昏暗中,临舷而立的公子身形修长,穿一身青衫,以至于溶于黑暗,丝毫不显眼。
他忍耐地闭了闭眼:“这船上除了船夫,不过三人。我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你是我的书童,如何救人?”
“可……”
书童闭上嘴,还是有些不甘心,小声抱怨道:“亏得冯统领还说苏州境内的水路最是安全不过,早年横行太湖一带的水匪早已被朝廷剿灭,这才走到哪儿,就被我们碰上了。”
一旁,像座黑塔似的的冯统领面色尴尬,解释道:“这些人不像是水贼,所有人服饰一致,瞧着刀也一样,普通的水匪可做不到如此地步。”
他话说得含蓄,不代表公子听不出深意,当下转头凝视过去。
这边,小书童又咋呼起来。 “你快游啊,快游啊,他快追上你了……”
“完了完了,追上来了……”
“嘶……人怎么沉下去了……”
忽地,一阵寒风卷起。
书童受惊望去,就现临舷而立的修长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往江面看,就见那道身影宛如鬼魅似的掠过一丛丛芦苇,直往江面而去。
每每见到自家公子的身法,书童总会惊叹不已。
“冯统领,你说殿……公子为何要扮文弱书生啊,他这也不像啊。”
冯统领没有理他。
颜青棠哪知道暗中还有人看戏。
她心知自己水性不差,可直到进入水里才现,她似乎低估了四月河水的冰冷。尤其这里河汊交错,水流得特别急,很考验人的水性。
她蒙着头往前游。
此时她已经听不到船上的声音了,只觉耳边都是滔滔水声,浑身冷得像寒冰,心中怒焰却汹涌。
她在想银屏、六子、宋叔,在想到底是谁要她的命,牙齿不自觉陷入嘴唇之中,鲜血沁出。
‘扑通’,一声巨大的水花惊起。
似乎有人追着她跳下水了。
颜青棠不敢走神,拼命往前游着,可很快她就现对方的度比她更快,也许再过几息,就能追上她。
危急关头,她临危不乱,蹬水动作不停,空出一只手从腰间拔出匕,怕匕打滑,她扯下捆在袖口的布条,把匕绑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