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响起二嫂迷糊的声音:“欸,知道了,娘。”
罗大郎、罗二郎都娶了妻,大郎媳妇生了娃才两个月,文桂芬不是不讲理的婆婆,自己生养了五个孩子,知道夜里奶娃换尿布很熬人,多半不得好眠,因此暂时免去大儿媳早上起来操劳家务的任务。至于二郎媳妇吴秋华,嫁过来一个月,人疲懒筋骨,干活最不积极,文桂芬老早就想给她立一立规矩了,奈何罗二郎刚做新郎,把媳妇宝贝的像眼珠子,文桂芬只好再等等。
等娘俩出发时,天色已经灰蒙蒙的即将破晓。她们的衣兜里装了些晒干的红薯干,两人一手提拜寿的礼,一手拿着红薯干啃着填肚子。
刚走到村口,就遇见了白凤霞,她提着个篮子拿着一柄镰刀,和几个女子说说笑笑地走在田埂边上,见到文桂芬母女,几个人一下不说话了,都往这边打量。
小山村是各姓杂居的村子,罗、白都算村里的大姓,不过两姓之间因为后山的树产生过矛盾,打过架,平日里也经常有偷瓜摸豆的小摩擦,积怨颇深,大的小的都不对付。
何况,白凤霞喜欢许秀才。
许秀才是春桃曾经的未婚夫,为什么说曾经呢?因为这穷酸秀才把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毫无廉耻之心,他本来和春桃定了亲的,后来硬是退了婚,改娶镇上大财主的女儿,相当于做了人家的赘婿,软饭吃的半点不脸红。
那大财主也是不长眼睛的缺德鬼,自家女婿无情寡义不说,反而迁怒到春桃身上,意思怪罗家败坏了他金贵的秀才女婿的形象,找了些二流子闲汉传瞎话毁春桃的名声。不过,罗友良一家究竟什么人品,春桃究竟做没做臊脸的事,小山村以及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心里门清,都是骂许秀才无情无义,将来要天打雷劈,读书人又咋的?还不是一副烂心肝,毒肚肠。
可在白凤霞的心里,许秀才还是干净高洁的像天上的月亮,现在月亮蒙了灰尘,都怪春桃这个小贱人,要是许秀才当初选了自己,哪里有这么多事情,肯定是春桃不够好,人家才不想娶她,许秀才悔婚都是被小贱人给逼的!
“啧啧,怎么还有脸出来啊,要是我一辈子也不敢出来见人了。”
“被人扔掉的破烂抹布,也好意思穿红带绿的……瞧她那个骚样,被人休了又想勾引新男人啦,哈哈哈……”
白凤霞和身边小姐妹嘻嘻哈哈的说着小话,没有指名道姓,声音若隐若现,要不是春桃打小听力过人,根本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比如,并排走在身边的文桂芬就没听着,不然以她护犊子的程度和泼辣的性格,白凤霞没好果子吃。
“白四家的小丫头说啥呢,一脸古怪相,呸。”
文桂芬只是从白凤霞等几个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判断出一些古怪的味道,她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白了那几个人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教养的东西。”
春桃抿了抿唇,指着前面不远树下的一块石板:“娘,你别管,坐那歇会吧。”
这边白凤霞嘻嘻笑了两声,挤眉弄眼的对好姐妹们道:“小贱人脸热了,不敢看咱们……臭女表子真以为自己天仙下凡,还不是被人说扔就扔,嫁不出去的妖怪,我瞧不上她,你们也别理她,听见没有?”
白凤霞的亲爹白四是小山村白氏一族的头,白凤霞打小就是白氏一族姑娘中掐尖拔高那个,谁不听她的就要被整治和孤立,她都发话了,旁边的几个立刻开始捧臭脚。
“当然,看见她就恶心,我绝对不可能和她说话。”
“她那么爱勾引人,我才不稀罕搭理她,臭,哼。”
“我瞅她要做一辈子老姑娘,没人肯要她!”
这几个白氏丫头正说的起劲,春桃走到树下把手里的东西撂下,就拍拍手朝她们走过去。声音冷冷淡淡的,扬着头喊道:“白凤霞。”
白凤霞吓了一跳,转身瞪着春桃:“叫我干啥?”
她现在可不怕罗春桃了。
罗许两家退婚是前年秋末,大财主故意派人传播谣言是去年夏,去年到今年六月,整一年的时间,春桃很少出门,总在自家小院呆着,最多去同氏姐妹家坐坐,连赶集都不去了。因此白凤霞笃定,这是春桃被退婚的事和流言臊的、羞的,她名声臭了没脸见人。
白凤霞自觉有理,有理气壮三分,她瞪着眼睛看春桃朝她走来,心里琢磨着,如果她向自己服软说好话,要不要发慈悲给她点好脸色,反正春桃这辈子也没啥盼头了,而她下个月就要嫁人,夫家的条件百里挑一呢。
作者有话说:
开新了,隔壁那本周更(写的太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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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
◎白四家的丫头◎
白凤霞美滋滋的,最近在小山村可谓春风得意。她的婚事本来是白四俩口子的大心事,前些年眼界太高,拒过两个不错的后生仔,那个媒婆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撮合成对,逢人就说白四一家眼界高,要钓金龟婿做女婿的,登门来说亲的自然就少了,全奔了春桃家去。
那年春桃十五,白凤霞小一岁十四,隔壁村的许秀才她娘开始张罗给儿子说媳妇。许秀才是读书人,穿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衫,文文静静,连领口的补丁好像都比同村那些糙汉子要整洁干净。读书人多少见呐,尤其是庄户人家供养的读书人更是不容易,一家老小省吃俭用供许秀才读书,就指望着将来祖坟冒青烟好金榜题名。
不过,这青烟可不是那么好冒的,许秀才满了二十,同龄的汉子都有了媳妇暖被窝,秀才娘才屈尊降贵似的开始请媒人说亲。许家穷,罗友良、白四家富裕,本来不相配,可许秀才是读书人金贵嘛,罗友良就想要个读书识字知书达理的女婿,哪怕彩礼少嫁妆多贴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