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宇间干净舒朗,目若点漆,穿着件天青灰杭绸面斗篷,头上没有戴帽子,用一根玉簪绾住发髻,雪花旋转着落在他头上。
又钻进他脖子里,却不见他有一丝瑟缩之意,纷飞的大雪和喧嚣的人群,都压不住他身上透出的那份安然平和。
他就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放在石头堆上,是如此让人赏心悦目。
这就是明老夫人口中,那个能文能武的少年郎明飞羽。
人群拥挤,原本骑在马上的少年郎立刻下了马,牵着缰绳,往前走。
边上,一个沾着满身厚厚的烟灰,背上背着一框,怀里抱着一筐炭的老婆子被边上的人一挤,身子一歪,连人带筐,都砸在了少年郎身上。
明飞羽一把连人带筐都给捞住,搀着老婆婆站文,脸上透着关切,说了句什么。
那老婆子也不知怎么了,一脸恼怒地将明飞羽一推,口中说着什么,太过激动,口沫横飞。
明飞羽也不在意,牵着缰绳,叫了后头一个亲兵过来,帮着老婆婆一起将木炭放回筐子里。
那老婆婆大约是太过感激,拉着明飞羽的手,一个劲的感谢。
那摸过炭,黑黑的手,不断的在明飞羽身上擦来擦去。
脏污的黑色,瞬间就从老婆婆手上,到了明飞羽身上。
不过,从始至终,明飞羽没有半点厌恶或者不耐烦,笑容温和,明净,神情专注地看着老婆婆。
倾听她说话。
不远处,阿琅坐在马车里,瞧见了这一幕,抿了抿唇。
没想到这个表哥,看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青柠和阿琅一起坐在马车里,
“郡主,这个表公子,虽说脾气很好,但少了点锐气。”
青柠在宫里,见多了那些少年公子,一个个都是飞扬意气。
自然觉着明飞羽这样的太弱了。
不过,阿琅倒是觉着还好。
就比如她,从前从来没想过要嫁人,就算后来想过。
韩长风看起来比明飞羽还要温和。
悔教夫婿觅封侯,那些外面看着光鲜,内里不知道怎么苦呢。
反正,银子她有得是,不求上进,不却银子,若是想做官,那就做。
若是不想做官,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和和美美,怎么舒服怎么过。
等到四十岁往上,就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个小院子,他喝点小酒、吟几首酸诗。
她呢,种种花草,悠然见个南山什么的。
那样的日子,不是很好?
若是可以,养出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少年新进,统领百官,那就更完美了。
这样的想法,她曾经想告诉韩长风,不过,恰巧碰上父亲病了。
现在想想,幸好没有告诉他。
阿琅心里漫过阵沉闷茫然的痛楚,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那些未来的打算,就那么从指尖溜走了。
“姑娘……”
阿琅的神思被青柠打断,只见青柠望另外一个方向看了看。
“郡主,那里,那就是江叔说的韩丞相夫人娘家的米铺。”
阿琅顺着青柠说的看过去,只见马车斜对面一家名叫‘新昌米店’的铺子。
那个米店里这会有客人,是几个看起来神情倨傲,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正在趾高气扬地指使着店铺里的伙计抬米。
阿琅‘唔’了一声。
“先回去再说吧。”
停了停,又道,
“那你等会去告诉江叔,让他找几个人,把丞相夫人娘家的几处铺子都盯牢一些。”
宝珠郡主等人想要出气,她却是想知道个究竟。
或者说,更是想知道韩家的底细。
只能说,关于韩明珠施粥背后的事情,阿琅也是误打误撞。
她是查韩家的时候,连带着查出来的。
阿琅让车夫胡八调转马头往明家去,那边明家舅舅的车队也是挤过人流如潮的大街,比阿琅晚一会到明家老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