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实在令人窘迫,以至于客厅在接下来的半分钟内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时间过得越久场面越尴尬,可同样的,越是焦急越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现在的气氛。
就在谢尔比开始尝试冷静下来时,坐在对面的人却看着他笑了。
“你刚刚不是还跟梅太太说得很好吗?怎么突然就变成哑巴了?”
利昂娜笑着挪到沙发的另一边,靠近他小声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之前收到你的信,说是突然有急事要去意图恩诺一趟,我就觉得你可能赶不上女王陛下的加冕仪式……怎么样?那件事已经办完了?”
看着眼前人的笑容,谢尔比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弯起,时间带来的隔阂和看不见的屏障似乎在瞬间被打破了。
“是,那本书我已经找人送回去了。”
他笑着回答一句,又像是想起什么般愧疚地低下头,“很抱歉,没能赶上您最重要的时刻……”
“最重要的时刻?你是说我的身份被揭开的时候?”
利昂娜再次发出一阵笑声,转换了下坐姿后摇了摇手指:“不不,我亲爱的朋友,现在下这种结论还太早了吧?就算是排除掉未来,我也不觉得那场舞会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这么说着,她还恶趣味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老古董确实遭到了不小的冲击……也许对他们来说,那确实是很难忘的一天。”
谢尔比听她说得简单,但他心里明白,现实应该不会像她说得那么轻松。
先不说她之前冒名顶替的行为必然会遭到所有人的谴责,就算她靠之前创造出的政绩和玛格丽特女王的支持,勉强以女性的身份继承了怀特伯爵的爵位,可谁都知道,她和女王陛下想要的并不仅限于此。
今年五月她就要满21岁了,按照上议院的规定,她可以正式继承其父在议院中的席位,成为上议院中众多议员之一。
其实之前王国内也有女性贵族在上议院拥有席位的先例,比如阿梅希斯女侯爵,在她父亲去世后她也曾继承了父亲在上议院的席位。只不过在王国历史中还没有哪位女性贵族会真的在举办议会的时候来到议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履行一名议员该履行的职责。
其中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因为讨厌麻烦,有的是因为世俗的规矩如此……即使能克服这两种原因,一个想要站到男人堆中的女人也必然会遭到排挤。
没有人愿意听她们的发言,也不会有人告诉她们议院里的规矩和运作模式,人们只会把她们当做动物园中的稀有动物去观赏——想清这些,自然不会有人会去自讨苦吃。
可利昂娜·弗鲁门不一样。
她的经历太特殊了,特殊到会让那些人真正感觉到危机。
先不说她在庞纳治安所内已经成为一个无人不知的存在,这位怀特伯爵可是在18岁时就给当时的内政大臣当过一段时间的秘书。不但完整参与过议院开会的流程,还参加过多次内阁会议,已经对马黎议院的运作模式十分了解。
不仅如此,她出色的思维能力和逻辑推理已经得到庞纳治安所上下的一致敬佩,之后她还去了南陆殖民地,收拾好了前国王留下的烂摊子……种种履历加起来,虽然没有当初的首相大人亮眼,但作为一个只有21岁的年轻人来说已经足够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如果她是一个男人,那现在势必会成为莱博党和保皇党的拉拢对象。可作为一个女人,两边别说拉拢,不联合起来阻止她走进议院就不错了。
就像现在……明明还处于议会召开的时间,如果没有遭到阻挠,她就算现在不在议院,也不该在周一的下午在家里优哉游哉地喝下午茶……
“……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想到这里,谢尔比的嘴先大脑一步将想问的说出口:“是否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利昂娜完全没想到他会直接点破自己目前的窘境,惊讶片刻后,那种久违的契合感让她忍不住加大了脸上的笑容。
“你要是这么问,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她用手背撑起下巴,笑着看向对方,“我最近确实想调查几个人,但一个人去总归有些不方便……本来我是打算让巴顿帮我找个靠t得住的助手,可谁能比你更让我放心呢?”
对上那双上弯的眼睛,谢尔比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颊和耳朵上涌。
他现在脸上可没有涂抹化妆品做伪装,匆忙下只能突兀地拿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重新调整好状态询问起利昂娜想要查什么。
“没什么,就是几个最近在追求我的人。”
利昂娜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包炸弹后抬腿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写台前拿起一个本子:“乔治·格里梅特,戴维·维莱特,罗伯特·佩西……哦对,还有刚刚你见到的那位托马斯·彼尔德。这位可是重中之重,而且看上去最心急,也许从他入手比较好。”
谢尔比听到她说第一句话时是错愕的。等到她开始挨个念出那些追求者的名字时,惊讶又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挤压着他的心脏。
然而还不等口中的苦楚蔓延开,她最后说出的那句话又将他的理智拉回来了一点。
这种语气,可一点都不像是在挑选结婚对象……
谢尔比一时形容不出她语气中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直接问出口:“我可以知道您调查他们的理由吗?”
“当然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很反常。”
“正常人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躲着我走都来不及。不是面露厌恶就是冷眼观望,他们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一切,甚至跳出来对我展开追求,这不是另有所图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