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宁呆呆地问。
小太监毫不迟疑地说:“回公主,骠骑将军裴翊之,如今的淮安侯世子。”
李康宁怔了许久,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消息可属实?”
她又问。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八百里急报传回京城,圣上先知晓了消息并命人通知隔壁淮安侯府。”
“他,是怎么牺牲的?”
少女的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小太监道:“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隻知裴将军中了许多箭并坠下山崖,尸骨无存。”
李康宁眼眶又酸又胀,猝不及防落了两滴泪。
她对裴翊之的感情其实还有些迷糊,但大约是喜欢他的,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与他亲近缠绵。
如今得知他牺牲战场,她的第一反应隻觉得他真的太苦了。
他幼年丧母,尚在襁褓就惨遭调换,常年备受苛待,从未被任何人疼爱过,苦了二十多年。
他才刚恢復世子身份,还没成家,没享过天伦之乐,就这么没了?
甚至还尸骨无存?
李康宁倏地站起身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便任由着芷兰悦兰二人搀扶着她回床榻上躺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小侄女的洗三、满月强打起精神赴宴,她其余时刻都怏怏的。
康皇后看在眼里,心疼至极。
几个孩子里她最疼的就是这唯一的女儿,偏生就是女儿的话一波三折,先是所遇非人,又是生离死别……
“宁宁,明日便是七夕,城东城西都有庙会,咱们母女俩微服出宫散散心罢?”
康皇后温柔笑问。
李康宁把脑袋埋在母后香香软软的怀里,意兴阑珊地说:“庙会来来回回都那些样儿,儿臣懒得动弹。”
“好吧。”
康皇后怜爱地摸摸女儿的脸颊。
她心底琢磨着,得命人将京城内所有未婚的世家官宦子弟都登记在册,好再重新择选新驸马。
而李康宁则莫名想到,七夕过后便是中元节了,裴翊之的鬼魂会不会飘回来京城呢?
从小提起鬼神她都心惊胆战的,可若那个鬼是裴翊之,她似乎并不害怕?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夜里她便梦到了自己与裴翊之那死鬼魂交,醒来时床铺都洇湿一大片……
*
年末,皇太子自请前往西北督战,以振军威,将士们大受鼓舞。
此后数月,大军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平定叛乱,重新收復西境各部。
掀起叛乱的霍集一家隻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至罗刹国。
有了这次经验,皇帝下令在西境内改土归流,派遣大量官兵前往西境驻防,设立西境都统府,管辖当地。
同时颁布策令鼓励汉民迁至西境扎根,由官府提供路费口粮、官兵护送、到达后提供房屋、给地三十亩、提供耕地牛马、六年免税等。
次年五月末,皇太子班师回朝。
帝后亲领一众王公大臣在安定门城楼迎接。
依本朝惯例,从京城发兵都走德胜门,取“得胜”
之意;收兵则走安定门,取“安定”
之意。
李康宁在城楼上,眺望浩浩荡荡的大军凯旋归来,不禁想起去年春雨连绵之际,裴翊之也是从德胜门出京的,可他却没机会从安定门入京……
她本以为时间能衝淡一切,归根到底,她和裴翊之真正相处的时间极少,兴许几个月过去她就把人抛之脑后了。
如今他死了也有一年了,可她好像还是走不出来,时常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男人那双满含爱意的双眼……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接风宴后,从西北归来愈发健壮硬朗了几分的皇太子特意喊住了妹妹。
“康宁,皇兄从西境给你带回了份礼物,已在你的翠微殿内了,回去瞧瞧罢。”
太子好整以暇地说。
李康宁微微颔首,隻当是些产自西境的特产,也没放在心上。
乘着轿辇穿过苍震门进入内廷,并沿着狭长的宫道朝北走到底,便是翠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