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野米和燕麦,也到了收获红薯的时候。
一天早上,何田醒来后,看到院子里一片白霜。
霜降了。
她连忙爬上棚板,从书架里取出一本记事本,把今天的日期记下来。今年第一场霜降是九月十六日,比去年早了五天。
夜间的露水在低温下化成了霜,铺满整个森林。地上的落叶上,银霜是一层一层的,因为一直有叶子从枝头飘下。红叶上镀了一层银霜,更好看了。
这层霜从地面上一直延伸到门廊边缘和窗台下方。
再冷一点,霜花就会变成冰花。
冰花更美丽,在窗玻璃上凝成的银色小结晶体一簇一簇,有的是羽毛状,有的是难以形容的螺旋和花朵。
太阳一出,霜花就化了。
林子间白气袅袅。
红薯不耐冻,叶子打了霜,立刻就不精神了。这时就可以先把地面上的叶先剪掉。红薯的根茎在土地里冻上一两天后,会变得更甜。
所以,霜降之后的第三天,是何田收获红薯的日子。
她和易弦一人拿着一把小竹铲,一个小马扎,坐在红薯地里,一手抓住剩下的红薯藤,一手用竹铲往地里一插一翻,肥硕的红薯就一串被拔出泥土。
挖出来的红薯去掉枝叶,放在竹筐里,浸在山涧中。
他们再坐在马扎上,用猪毛刷子把一个一个红薯洗刷干净,个头肥大外皮完好光洁的放进一筐,瘦小的,上面有凹坑伤口的,放在另一筐。
洗好的红薯全都放在竹匾里晾晒,等外皮完全干了,就把那些肥大的埋进装了锯末和沙土的箱子里,放在红薯窖里。
红薯窖里现在挂满了腊肉熏肉,过冬的红薯也不必储存很多,三个木箱就够了,其中一箱是留着明年种的。
不过,今年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特别能吃的人,何田多种了些红薯,就多放了一箱在地窖里。
收红薯的时候她问易弦,“你去年是不是很多时候没吃饱,但是装着吃饱了的样子”
易弦不好意思,“嗯。”
“嘿,你真是我难道会嫌弃你吃得多吗”
“我那时候跟你不熟嘛,我哪好意思说没吃饱我都已经吃的快有你两倍多了”
易弦想起自己刚被救回来,吃的第一顿小米红豆粥,何田当时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惊讶,只差没说“我的天你怎么这么能吃”
了。
何田想起那时候的事,也低头轻笑,“我就说,你怎么这么沉,脸看着清秀斯文,手脚那么大,尤其是脚,跟熊掌似的。”
今年阳光雨水恰到好处,红薯产量比往年高,何田又种得多,就跟易弦先把品质最差的那批红薯削皮刨丝,倒进洗一个大木桶里。
木桶架在洗衣机支架上,底下放上一个铁盆,桶底全是孔眼,加上水,让大米推着搅拌,很快白色的浆水就不断流出来,滴进铁盆里。
等浆水不再滴了,再换上一套工具,让大米推着碾压,直到把桶里的红薯都碾成了干干的碎末,红薯里的淀粉也就都随着水流进了铁盆里。
剩下的红薯渣暂且放在一个陶盆里,还可以和其他食材放在一起,做成好吃的食物。
等铁盆里的白浆沉淀,用瓢舀走上层的清水,在细网竹匾上摊开一块布,用木铲把淀粉铲在竹匾上,压平铺匀,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晾干,就是红薯淀粉了。
也可以在蒸笼上放一块布,把淀粉浆直接盛在里面,用木铲压实,放在蒸锅上蒸熟后,掀开布,就得到一块红薯粉垛。
粉垛可以切成小块,和蔬菜、肉一起炒,吃起来滑溜溜又有点嚼劲,也可以做成粉丝。
粉垛放在竹匾上晾上半天,等到表皮出现小裂纹,就可以刮粉丝了。
刮丝刀是何田爷爷做的,刀片是罐头盒的铁皮,又薄又锋利,一小截一小截弯曲着镶嵌在一块木板上。把红薯粉垛夹在膝盖中间,两手握住刮丝刀的木板边缘,朝着自己的方向沿着厚墩墩的边缘不断刮削,刮出的细长条就是红薯粉丝了。
这样刮出的粉丝是截面是半圆形,每根就是粉垛的一半周长,大约五十厘米。
粉丝放在竹匾上,继续晾晒,等到硬邦邦的,一折就断,水分就都晒干了,可以放在垫上干草的木盒里收藏了。
要是想要更长的粉丝,就得出动专用的压粉丝机了。
这个机器其实更像个支架,在炉台上放上大铁锅,支架四脚稳固地立在炉台上,让支架上方放面团的木斗正对铁锅中心。
取一些已经晒干的红薯淀粉,浇入滚水搅拌,等面团稍冷,就可以放进木斗里,木斗的底上有许多小孔,盖子上连接手柄,用力压下手柄,面团就被压得从木斗底部的孔里出来,落尽下面的大铁锅里。锅里烧上滚水,只等粉丝一落下,就用筷子不停搅动。
粉丝捞出来放进冷水里一过,盘成一束一束挂在竹竿上晾干,就变成半透明的浅褐色。
红薯粉条就是这种颜色。
吃的时候直接放进滚汤滚水里一煮,又变成半透明的,吃的时候滑溜溜的,倒吃不出多少红薯味儿了,不过,它比土豆粉条更能吸取汤汁的滋味。
何田最喜欢在香菇山鸡汤里加入红薯粉条。那滋味,一个字,香。
易弦从前的食谱里少有红薯,何田去年的红薯收成一般,自己吃和留种都勉强,就没费事做红薯粉条,所以易弦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他觉得很是新奇,就主动包揽了做红薯粉条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