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抬起手,红罗又笑著对那道背影按下发射机关,一大股银针喷射而出。在几双惊骇眼睛的注视下,奇人异事发生了。
先是花五毛垂落甩动的马尾猛地立起,如水车扇叶般呼呼地甩出一个个圆圈,将一部分银针精准击落。接著就见那挺了半夜都一动不动的修长身影微微一摇,两只拢著的袖袍往後轻扬卷扫,剩余的所有夺命银针便如石沈大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妖马耍杂技?懒女人装睡变戏法?
花恋蝶懒懒转过身体,灰眸朦胧,眼皮耷拉,满脸睡意,“你们咋还没睡?天明了没精神可是自找的。”
打出一个毫无美感的大呵欠,晃了晃手中沾满银针的强力磁铁,嘟囔道,“对了,红罗夫君,这银针是拿来射敌人的,为妻暂时还不想当暗器实验体。”
原来吸取入体银针的磁铁还可以这样用。弦络和勾云有一瞬间的无语。
“我是怕恋蝶睡著了,来不及发现敌人,想给你个提醒。”
红罗一脸无辜地笑了笑。
“呵呵,不用担心,我就算睡著了,仍余一线灵思警戒四周情况,所有危及性命的杀机统统都逃不过我的心眼。”
花恋蝶笑得自傲,迷蒙的眼泛起暧昧秋波,冲车厢内飞了响吻,“你和青锦放心休息。勾云随意,弦络要是失眠,可以坐到辕驾上赏星星。”
“弦络,放帘,歇息。”
青锦敛下眼,淡淡吩咐道。
“是。”
布帘轻巧放下,遮掩了所有的柔光。
花恋蝶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甩甩头,转过身将沾满银针的磁铁随手扔进袖中,阖眼继续沈入梦寐。
在布帘落下的瞬间,青锦抬眼直视唇角噙著些微狡黠的红罗,半晌,徐徐道,“你说得没错,这麽罕见有趣的女人世间仅此一个。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少主,千万不要被红罗倌主的话迷惑啊。哪怕你这辈子不嫁不娶,生活作风糜烂堪比倌妓,也绝对比当这白发女人的第二夫君好。你要仔细想想这女人的好色德行,仔细想想我们暗影部几百号人的名节和清白。
从头至尾都将车厢内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的弦络和勾云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马车也是船
经过一天一夜的连续颠簸奔波,花恋蝶一行人终於在辰时赶到了河城的芦苇荡边。
天,湛蓝高远,浮云如絮;水,碧绿剔透,平滑如镜。轻薄雾纱中,苇荡一望无际。原本连天接地的葱绿已变成铺天盖地的金黄,错落有致,层层叠叠,由浅到深,随风动荡起伏,直把芦花搅动成雪,漫天飞舞,隐去了天边的连绵山头。几点飞鸿掠过,更显深远宁静。
若说邺京郊外的芦苇塘是南方嫋娜秀气的小家碧玉,那麽河城的芦苇荡则是北方健壮雄浑的九尺大汉。每一株芦苇都长得高粗挺拔,泛黄的苇叶宽长厚实,硕大的芦花如白鹭栖立,在风中摇曳著千般刚强与柔韧。
晨曦清浅的阳光从东边的天际穿透密密苇丛,给纱雾蒙上一层浅浅晕黄,为芦苇荡平添一抹忧郁神秘的苍凉豪情。
从未见过这等天然壮景的红罗立在岸边,几乎已是看痴了。青锦、弦络和勾云三人对此美景早已见惯不惊,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个在马车上敲敲打打的白发女人身上。
“二倌主,昨晚後半夜有暗杀者偷袭吗?”
勾云好奇地问道。在见识了白发女人的奇异功能,少主吩咐放帘歇息後,他们就真的放下所有戒备,大胆地睡去了,这一睡还就睡到了天色微明。
“有两批,共十三个。”
花恋蝶边答边徒手卸下车轮。日行千里的长途奔波後,她很精神,花五毛也很精神,独独这跑路的两个车轮在磕磕碰碰中有了裂纹和变形,幸好她早有准备,“对了,青锦的仇家挺多的,那两批暗杀者背後好像是不同的主使者。不过不管是谁,姐都赏了他们每人一根麻醉银针。”
“啊?你竟没杀了他们?”
勾云差点一蹦三尺高,怒道,“那些全是冷血无情的亡命杀手,你对他们讲良善有个鬼用!”
花恋蝶白他一眼,抽去轮中木条,没好气道:“姐是个有环保意识公共道德的大夫,不是你们这些杀人狂,咋能在路边随便摆放血淋淋的尸体恐吓路人?银针没入人体主动脉会在两个时辰内流入心脏。”
她挥掌断开木轮,用手握住一截断处,从头抹下,近一尺宽的弯曲车轮便成了两块不太平整的窄木板,“醒来後,只要他们不用内力,可以苟延残喘活上数年。一旦使用内力,不出两刻,心脏便会剧痛难忍,死於非命。难道你敢说姐给出的弃恶从善的机会不对?”
她接著将车顶上裹著牛皮袋和屏风的黑色油布包梛下,与前方的车辕横木捆绑在一起。
对,很对。他只是从来没碰到过如此伪善卑劣阴险,杀人於无形的大夫,一时还不能适应而已。勾云汗颜地盯著那个白发女人爬进收拣干净的车厢,心里再一次发出了幸好他们不是敌人的感慨。
“少主,要召唤暗卫驾船过来吗?”
弦络趁白发女人在车厢内忙活,密音向青锦请示道。
青锦唇角噙笑,摇了摇头,只示意她仔细看著白发女人的动作。
也不知那女人在里面是怎麽鼓捣的,车顶突然从内部被整块揭开,然後牢牢镶嵌进空敞的车门处,两块窄木板也被牛筋分别绑於车厢後半部。最後,她又从车内小柜中掏出一罐松脂,用内力加热融化,将车厢各处缝隙一一封填。
“好了,终於改造完工。”
花恋蝶将手中空罐随意扔进杂草丛,高兴地绕著改造的马车转了一圈,对青锦等人显摆道,“你们别看它的样子有些难看,胜在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