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打著燈是做不了的,至少吳之筱是做不了的,比如說埋火雷,還比如說床上纏綿。火雷這玩意兒見不得一點火星,打著燈埋火雷無異於想不開想要給閻王爺送人頭。至於床上纏綿這件事,這純屬吳之筱的個人習慣,雖說沒經歷過,但個人習慣得提前養好。
「那晚……」
「那晚……」
趙泠本想開口問她掛著螢蟲燈那晚她睡得如何,有沒有做一場好夢,吳之筱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她總是這樣著急,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沒變。
要說她藏不住心思,卻不然,她的許多心思都被她藏得很巧妙,旁人看不透看不穿甚至無察覺。要說她藏得住心思,她卻舉止言談都隨心,喜歡什麼都寫在臉上,坦坦蕩蕩,毫無遮掩。就如剛才她想伸手碰他的唇,想著便做了,她想問他什麼,想著便問了,急急地怕他跑了似的。
這興許也有趙泠自己的責任,他向來是個內斂冷靜的人,若要開口問這樣的話,總得思慮許久,還得斟酌字句,若是覺著她心情不好,他便不會說出口,如此這般,也難怪會讓她搶了先。
「那晚,就是你帶我去看螢蟲的那晚,我夢到了你。」吳之筱平躺在屋檐上,枕著她自己的右手,翹起二郎腿,望著天上的如螢的星點,說道:「夢到我求著你帶我去看螢蟲,但你卻不肯,直接拒絕了我。」
她偏過臉,看向身側坐著的趙泠,問道:「此事可曾有過,還是只是我的夢罷了?」
「有過。」趙泠低眼看著她,回道。
他沒想到她夢裡竟然是有他的,也沒想到她夢到的竟然是這件事。
「是嗎?」吳之筱神色毫無波瀾,也沒問他當時為何沒陪著她去看螢蟲,更沒有責怪他,只是淡淡道:「看來我與你當真是有些過往的。」
「是有。」趙泠道。
她忘記了那些事,連同當時對他的些許情意也一併忘卻乾淨,自然就不會惱他不陪著她去看螢蟲。
趙泠還是希望她惱自己的。
她再問道:「我和你的那些過往大多都與這個夢一樣嗎?我死纏著你,而你對我愛答不理?」
這個總結,從她的角度來看,確實很恰當。
「嗯。」趙泠點頭。
「原來如此。」吳之筱如釋重負般笑道:「幸好,真是幸好。」
「幸好?」
趙泠不知她在慶幸什麼。
「幸好我不記得的事是這些事。」吳之筱滿眼帶笑,眼底星星在眨眼,道:「我原以為我不記得的事情有多麼重要,重要到我不該輕易忘記,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她的腦子還是很有分寸的,把該忘掉的都忘掉了,不愧是她的腦子。
不重要嗎?或許吧。
她阿姊曾說過,吳之筱這人是個雙眸淺薄之人,喜歡好看的。「我喜歡你」這樣的話,她能夠對他說,也能夠隨隨便便的對任何一個好看的人說出口。
在她看來,她與他的這段過往應該只是一件極普通且可有可無的往事吧?
吳之筱怎樣看待這段往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欠了他的,得還。
必須得還。
趙泠看著她,問道:「忘記的事,你當真不願記起來嗎?」
「像我纏著你,你卻對我極其冷淡這樣丟臉丟到祖宗十八代的事,我著實不想記得。」吳之筱望著夜幕,欣賞著月明星稀,吊兒郎當地晃著翹起的腿,左手敲著青瓦,對他說道:「我以前多半是年少無知,貪圖你的美色,饞你的身子才對你那般糾纏不休,你別放在心上。」
她還坐起來,一本正經地給趙泠行了一個深深的揖禮,道:「趙知州,往事如風,此前吳某多有得罪,懇請趙知州海涵。」
不是什麼事他都能海涵的。
趙泠看著她,眼眸暗了暗,開口道:「你剛才問我什麼?」
「剛才我問你……」
他這麼乍然一問,吳之筱還真得仔細想想,她低著頭,皺著眉頭努力想了半晌,一拍腦袋,說道:「哦,記起來了,剛才我問你,你與我的那些過往大多都與我做的那個夢一樣嗎?我死纏著你,而你對我愛答不理?」
「不是。」趙泠回道。
「……」
吳之筱不知為何他忽然改了口,像是突然和什麼人串了供詞後,矢口否認原本的供詞一般。想要翻案的案犯都是這副樣子的,每次碰到這樣的案犯,吳通判都氣得牙痒痒的。
沒想到趙知州也這樣!真的是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她吹鼻子瞪眼,看著趙泠,忿忿說道:「你別想誆我,你是不是想讓我記起那些死纏著你的不堪過往,然後好拿那些事來羞辱我?如今見我不願想起來,你生怕沒法子羞辱我,就趕緊改口好哄我想起來是不是?」
「我沒騙你。」趙泠道。
「我才不信咧!」
吳之筱急急地站起身來,踩著青瓦的腳下一滑,身子踉踉蹌蹌就要摔下去。趙泠本想伸手扶住她,她卻倔強得很,寧願自己摔得四腳朝天,摔得青瓦陣陣作響,也不願扶住他的手。
「我告訴你,你今後離我遠點兒,那麼丟人現眼的事,我絕對絕對不會記起來的,絕對!」吳之筱從青瓦上爬起來,揪起衣擺搓了搓身上蹭到的青瓦青苔,道:「你休想讓我記得那些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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