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川没有抬头:“若能让殿下消气,请。”
姜晏乔举起剑迟迟没有刺下。
她和谢南川僵持着。
谢南川还是跪磕着。他并不想为他的命求饶。
到如今地步,知潼走出列,躬身,“殿下,您身体不适,该早早休息。洪御医既已来,不如让他看看手寒发冷的事。”
突然被点名的洪御医不得不走出来,躬身向公主行礼。
季将军的长刀还阻拦在谢南川和她之间:“殿下,驸马行刺一事有诸多疑点不清。此事需审后再议。”
姜晏乔拿不起剑了。她的手一点点垂下,将剑掉在地上。哐嘡一响,砸得人心一揪。
新婚日,驸马刺杀公主。议不议,她都将成为笑柄。在彻底成为笑柄之间,姜晏乔说了一声季靖云:“季将军难得话多。”
她转身走回知潼的方向:“进屋。把洞房里的东西都撤了。”
知潼:“是。”
姜晏乔回到本该洞房的屋里,坐在位置上继续维持一动不动的发愣出神状态。
洪御医把脉,说不出阴阳怪气的话。他和公主的关系尚且没好到可以乱说话,干脆只说:“公主哀思过度,多喝些热的甜的。药方我会写好,晚上我去熬一方安神。”
知潼陪同着:“谢过洪御医。”
宫女们把被褥换了,所有喜庆的红全换成日常公主在宫中用的那些色,黛粉鹅黄宝蓝月白齐全。
洪御医不敢说,知潼敢。
知潼和公主细说着:“殿下。驸马一事交给季将军,必然要禀告宫中。往大里算,是该问责谢家。往小处说,只是公主府的私事。”
夫妻之间的事,能算多小就可算多小。换成臣子与皇室的事,能算多大就可算多大。
姜晏乔没反应。
“殿下可还想和驸马过下去?”
知潼问了关键。
要是日子继续过,那处理不可过严。要是无法继续过,那处理则是看帝王皇后如何看待皇家颜面问题。
姜晏乔依旧没反应。
知潼走不开,让人帮着去煮了甜汤。她忧心忡忡,用勺子搅拌着甜汤:“殿下,您吃点吧。今日到现在滴水未进。一个驸马而已,天下男子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人伤了自己身子。”
热乎乎的甜汤,升腾起雾气。
姜晏乔的眼内也是雾气:“天下男人多的是,都不是谢南川。天下女人多的是,都不是何悠素。”
知潼却说:“殿下可知道一个道理?”
姜晏乔看向知潼,轻张开唇。
知潼总算成功喂上一口甜汤,脸上稍舒缓一些,放松说着:“死去的人,哪怕只一点好,也让一些人越想越深刻。活着的人,哪怕再好,有一点点坏,却相反倒让人越记越深刻。”
“无恶不作的人,只要做到一点好。他就成个好人。”
“诚挚良善的人,只要做错一点。他就会成被口诛笔伐的恶人。”
姜晏乔眼下一口银耳,问知潼:“你会记得宋家的好?”
知潼笑笑:“我是自荐,但也要看父母两面家世。我来到宫中站在殿下面前,到底是因有个算清白的家世。”
她也同时说:“可惜宋家没彻底覆灭,常常贪得无厌。我对其坏的印象越积越深。他们对我的一点好,我只会相信他们是为了利益。”
知潼说:“我是知潼,不再是宋知潼。我作为旁人去看他们,看得明白。我是如此,但不是天下人皆如此。天下人只会想,宋家出了一个宋知潼。宋家后来待她好,她却不懂回馈。”
姜晏乔缄默。
她不说话,知潼也不说话。
姜晏乔一勺一勺吃着甜汤。
一碗要下肚。她体内升起一阵熟悉的滚烫,滚烫到她知接下去会是什么场景。
姜晏乔开口:“知潼,出去吧。”
知潼收起碗筷摇了摇头:“殿下如此,我怎么放心出去?”
姜晏乔唇角溢出鲜血:“不想让你见我死去罢了。”
她被谢南川一闹,忘记随时可能中毒的事。
知潼碗筷慌得直接落到地上砸碎:“殿下!御医!御医!”
姜晏乔感受不到疼痛。她弯弯眉眼:“莫慌,我们还会再见。”
她不曾得到过谢南川的怜悯,但她有知潼。
门被人用力砸开,寡言的季将军比御医来得都快。姜晏乔视线模糊,后知后觉想到。
呀,上一回将剑对准了自己,这一回又没穿软甲护着自己。
季将军大概教了一个最差最没资质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