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韫于是又仔细瞧了两眼,才确定不是胭脂,“刚午眠过吗?”
“嗯,趴桌上睡了会儿。”
傅濯枝偏头打了声呵欠,恹恹地说,“天气太热了。”
那还打扮得这么漂亮跑出来赏花,檀韫失笑,说:“那就早些回去吧,屋里放着冰山,比外头凉快多了。这儿太阳正照,不怕被晒黑了?”
适才傅濯枝在屋中眠了一会儿,从噩梦中惊醒了,再也睡不着。
他从前也反复做一个梦,梦的最后是那个吊在屋门前的女人,眼眶肿大,舌头都扽了出来,再没有从前华贵美艳的样子。他八九岁时总是哭着醒来,吓得冷汗涟涟,好几日都睡不着觉,后来看惯了,心也冷了,就不再怕了。梦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玩意儿,渐渐不出现了。
从前他觉得噩梦再吓不着他,可他今儿却做了个新的梦,梦里还是有死人,却不是那个女人。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惊醒,摸到了脖颈的冷汗,他起身跑出去了,听傅一声说檀监事好好的在花园里喂鱼呢,他又回去把自己洗漱干净,出来与檀韫“偶遇”
。
“鹤宵,你怎么了?”
额头上突然摸上来微凉的手心,柔软,指腹却有细微的茧子,这是檀韫从前写字、练箭和伺候人留下的痕迹。傅濯枝喉咙一哽,猛地回神,对上颦眉蹙眼的一张脸。
梦里的檀韫,饮鸩自尽后也露出相似的表情,遗憾,失落,眼前却只有疑惑和担忧。
“我心里难受。”
傅濯枝像个小孩,直直盯着檀韫,试图像他倾诉,求助,“我做了个噩梦,我……很难过。”
什么样的梦会让世子红了眼眶,失魂落魄……秦王妃么?檀韫不知详情,担心不慎踩尾巴,于是拿出袖袋中的丝帕替傅濯枝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说:“梦都是假的。”
柔软的帕子扫过眉毛,傅濯枝浑身一抖,怔怔地说:“可我从前做过的梦都是真的。”
“若梦见的是从前生的事情,那说明你心里还记挂着,不肯忘怀,所以在梦中也被困缚。若梦见的是不曾生的事情,那多半不是真的。”
檀韫收回丝帕,哄着说,“我从前还梦见自己吃了一碗冰就腹泻了三日,直接死掉了,可我后来连吃三碗也没有腹泻。我后来一想,我之所以做这个梦,是因为那会儿陛下不让我多吃冰,我却偷偷吃了,心里虚,所以在梦中遭到报应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可为何那样真实?灵堂,花篮,檀韫饮鸩时的模样,倒下时流下的眼泪……就像真的生了一样。
傅濯枝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檀韫觉得不对劲,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替他顺气,“没事了没事了,许是天气太热,人心浮躁,因此……”
话没说完,傅濯枝突然抱了上来,他被完整结实地扣在怀里,鼻间都是傅濯枝身上的返魂梅香。
是观眼睛瞪得溜圆,正想上去扒开傅濯枝,却见檀韫朝他递了个眼神,那是让他退下的意思。
“?”
“……”
小爷和傅世子已经好到这份上了吗?搂搂抱抱,再好的同僚也不能如此吧!
是观不懂且大为震惊,右腿打左脚地走了。
“冒犯了,但请让我抱抱你。”
傅濯枝箍着怀中的人,疯狂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香的,热的,“活的……”
他喃喃。
“难不成我还是死的吗?白日都能见鬼,那鬼也太嚣张了吧。还有,”
檀韫揪着傅濯枝的肩膀衣料,“你的胳膊再使点劲儿,我真的要变成鬼了。”
话音刚落,腰间、背上的胳膊猛地泄力,檀韫呼了口气,反手揉了揉后腰,心说傅世子这力气,真动怒打起人来,一拳头就能把人砸死吧。
可是,这样的怀抱……太坚实温暖了。
和傅濯枝的目光一样,灼热,直白,毫不掩饰,燃烧着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