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慧说到一半,才猛然回神省悟,那学堂是何等神圣的地方,自己一个寡妇,确实是不能擅去的。
她顿时不由自主低下头,杜同却是没有察觉,笑道:“我反正闲着没事做。”
屋里的两个小姑娘听见声音,都欢喜地叫着杜叔叔。
吴慧只恨不得将她俩的嘴缝起来,真是生怕隔壁听不见是吧?
她只能无奈地往后退到屋角,坐在椅子上看着杜同陪着自己的女儿玩闹,却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扬起的笑容。
寡妇门前是非多,吴慧本是极为谨小慎微,满脑子清贞明洁的道理,但却又很难抗拒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幸福和感情的憧憬。
她心里如同乱麻一般,呆坐在椅间。女儿们吃过了鸡蛋饼,杜同带着她们出门,来邀她同去,她茫然地摇着头,只推身体不适。
杜同带着女儿们走后许久,她才渐渐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早知如此,就不该耽搁生意的。
吴慧心不在焉地在院子里乱转,拿着瓢去切菜,拿着灯去舀水,没头的苍蝇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最后脑子里想的全是从小到大两个女儿唤着娘亲的情景,她心里又不禁暗自想着:女孩儿也能读书吗?
她越来越是担心和不安,既担心她们遭人白眼歧视,又担心她们什么都不懂会犯傻惹人笑话。
终于再也忍不住,吴慧抿着嘴快步出门,匆匆走去。
就去远远地看一会……应该不打紧吧。
当吴慧快步来到新建的学堂外边时,她惊讶地现这里有好多人在外看热闹,指指点点地议论。
她顿时心虚起来,想要悄悄走掉时,却听见有人在唤她。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招着手,她有着一双长眉,看上去爽朗英气。这位身份可不一般,她是县里最受6老爷重用的顾令史家的夫人。
江氏时常到集市间买豆腐,因此认得吴慧,好奇地看着她笑道:“吴娘子你怎的在此?”
吴慧低着头,期期艾艾,好一会才说明白。
“那两个小丫头啊,确实,冰雪聪明怪可爱的,念书准差不了。”
江氏爽朗地笑着感叹,“可惜我家就两个小子,倒怪想一个女儿的。”
她转向旁边一个女子:“对了,杜娘子你家大姐儿可不正是年龄,怎不来读书?”
吴慧听了这称呼,眼前忽然一阵恍惚,身体轻飘飘的,腿脚也软。好不容易才勉强撑着身体,却听那杜娘子轻声道:“女孩儿自该呆在家里,怎适合抛头露面,何况这学堂里这许多男子……”
江氏摇着头:“你呀,人家6官人都这般说了,有什么不适合的。”
两人的争执吴慧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感觉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身前这柔柔弱弱的杜娘子,却仿佛一头噬人怪兽般让她惊惶不安。杜娘子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便似如尖利的投枪一般直捅过来。
“吴家娘子,你这是……”
江氏终于现她的不对,诧异地问道。
吴慧摇了摇头,好在这时候人群一阵混乱,有重要的人物走了过来。
“是小尚先生。”
江氏眼尖早看清,赞叹道,“这小先生可真是了不起,学问好,品行又好,听说原本是京里的官宦人家,却心甘情愿来教这些小孩儿,太难得了。”
吴慧也渐渐回过神来,好奇地从人缝中瞧去。
她也是见过县衙里的尚秘书的,却未曾见过他旁边的一人。此人长得有些尖嘴猴腮,手里拿着柄扇子摇着,下巴扬起老高。
人群目送几人走进了学堂,一番忙乱后,二十来名入学的孩童列着队,准备进行入学的仪式。
就在这时,那尖嘴猴腮之人忽然大声道:“且慢!”
他指着孩童中两名小女孩儿厉声喝道:“如何有两个雌子!”
学堂里外都安静了一下,旁边的尚安国忙上前道:“伏兄,这却是相公亲口……”
“什么亲口!尚老弟,你怎能不知,这修学之地何等高尚,如何能让女子进入?就拿今日来说,要拜孔圣先师,他老人家看着这两个女子,岂不是九泉之下都要气极?”
那人挥着折扇,口沫横飞,大声吼叫着。
学堂外边许多看热闹的人都议论起来:“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