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流。洋流汹涌的地方。”
那声音在说,“在那里,气味的消失……只需要三天。”
全身上下,鲜血的气味,野蛮的气味,不该带去海面的气味。
“你身上的吗?”
他捞起腿上的一缕头,放到鼻端,“你闻起来只有海水味。”
眩晕让大脑和言语分离,言语的生不由自主,因为大海从未诞生过这种语言与这些复杂的规律。
大海的伟力在于毁灭、埋葬和不容置疑的永恒。大海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一只身在其中的动物——两种感觉,烈日曝晒的疼痛,和海洋深处的荡涤,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竟能出现在同一时间、同一尾鱼。
气味在从四面八方涌来,海水味,风的气味,血的气味……以及所有气味包裹下、那靠近后再也没有远去的气味。一切都在那双红珊瑚的注视下瑟缩起来,因为疼痛,或者一种无形的、更大更难以承受的力量,每一道鳃,每一片鳍,还有每分每秒都在向外侵袭的感官。慢慢地,苍白肩膀低下,长流下礁石,额头与衣料一点点触碰。人鱼贴上人类的膝头,像一条彻底无毒的、驯服的蛇。
艾格跟着膝盖的触感伸出手,很久后才问:“……在想什么?”
他摸到了抖个不停的鳃尖,却一直没有听到声音。
“在想。”
嗓音低哑平静,似乎和此地波涛的颤动无关,“在想……维纳斯咯石。”
“我没听过。”
“海里的一种的石头……着紫色的光。在水浅的地方,出现过一颗绿色。”
“有的时候……”
艾格的手指摸到了一段鼻梁,掌心下是深一下浅一下的呼吸。
“……有的时候……它像眼睛。”
他听懂了,然后问:“多大的石头?”
“……沙果,那么大。闪耀……易碎。”
“你命名的吗?”
“群岛的人类。”
“盛夏群岛一直很热闹,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很多。”
艾格说,“岸上也有不少绿色的宝石……翡翠,玉石,绿松石,比沙果稍微大一点,也更坚硬,你喜欢这个?”
人鱼慢慢道:“……你喜欢这个。”
喜好的收集在只言片语,那些从船舷边、城堡窗口、海崖上偶尔落下的只言片语:宝石,天鹅绒,苦橙汁,银鲑鱼,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