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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楼,邺康富贵之地,毕竟是盛都,酒池肉林玩乐之处不少,但燕归楼这般行事作风清奇的,却是从未见到第二家。
燕归楼和一般富贵之地一样,酒肉皆上乘,价码却凭主人心情而定,许是今日美酒珍宵分文不取,许是一杯粗茶就要你千金。这还不是燕归楼最特立独行之处,他怪就怪在就连侍奉客人也都随心情而定,只侍奉有缘之人。
在这燕归楼中,常见寻常百姓甚至落魄的布衣白丁进出,一碗热酒,数斤牛肉,只取分文作报酬;若是有才华横溢的书生或剑客,也能以一手好字或一颗贼人的项上人头当作报酬换酒肉;也有官家贵人常出入燕归楼,时常有人遇到一杯粗茶竟是千金之价,但即便遇到了,也是付得心甘情愿;最让人痛快的是,曾有多少权贵被拒之门外,吃了闭门羹,最有名的,其中便是那琳琅公萧辨和宦官明下月。
要以明下月的脾性,吃了这样的闭门羹,早该将燕归楼的门牌砸烂,可至今,这燕归楼仍是大摇大摆地矗立于繁华闹市之中,继续那清奇古怪的任性作风,可见这东家必不是一般人,只是至今无人能识得庐山真面目,神秘得很!
朝歌那日落水之后,虽没有染上风寒,但也恹恹了多日,好不容易好些了,为了讨她欢心,云怀之便将朝歌带到了燕归楼消遣。
燕归楼的菜色绝佳,就是真砸了千金也不可惜,更何况这燕归楼里的客人都是有才学品行的,必有为师之处,当然最稀罕的,还是燕归楼中有一“定纲珠”
,就在锦盒之中,乾坤朗朗,纲正天定,来此的客人都能肆意观赏,只是至今却无人能撼得动它。
不说拿起,哪怕只是动一动也无人能做到!燕归楼放言,唯世间至强才能撼动。
那定纲珠只朝歌拳头大小,剔透无暇,美不胜收,但就那拳头大小的一颗珠子,能重到哪去?可至今无数能人异士往燕归楼去,都为了一睹定纲珠真容,试一试是不是真的无人能撼动。为了那一句“世间至强”
,多少不信邪的人都败兴而归不再妄想。
这燕归楼是这两年才在邺康立足,却已名声大噪,怀之也是这次回来听了明之的话,才知有这样特立独行的地方,恰巧朝歌对那颗珠子极感兴趣,云怀之索性便邀了明之和赵公陵同去,既讨得朝歌欢心,又能一睹定纲珠真容。
☆、008灵珠臣服
云怀之携朝歌一行人在燕归楼的一处四方桌入座,朝歌和云怀之相对而坐,赵公陵和云明之相对而坐。
平日里朝歌进食都有人伺候,若吃鱼,则剔尽鱼骨,若食肉,则去皮去骨,她半站在椅子上,执筷子,晃晃悠悠地夹了一大块鱼肉,坐在她身旁的明之十分自觉地端起了碗要接过,替她去了鱼骨再还给她,谁知朝歌晃晃悠悠地将鱼肉夹至明之跟前,也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晃晃悠悠地转了方向朝坐在她另一边的赵公陵而去,松筷,歪着脑袋笑道:“公陵哥哥,朝歌吃鱼。”
明之端着碗筷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碗中空空荡荡,这丫头朝赵公陵倒殷勤,云明之白皙俊秀的脸上顿时一红,十足的醋意,气恼地放下碗别过脸:“这丫头落了水,该不是把脑袋跌坏了?!”
云怀之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数落云明之:“这可怨不得歌儿,定是明之行事素来不仔细,歌儿在你这吃过亏,不敢将照顾她的重任交给你。”
顿了顿,云怀之转而向赵公陵道:“公陵兄,这丫头信不过她二哥,如此重任,就有劳公陵兄了!”
赵公陵也是一怔,他性情清冷,与人素不亲近,更别提照顾女孩子,但怀之开口,赵公陵也不好推辞,淡淡一笑,将那鱼骨仔细尽除后夹到朝歌碗中,说了句:“慢些吃。”
这二人你来我往,云明之气得哪里还有食欲!好啊朝歌这丫头,偏袒大哥便也罢了,如今在她眼里,连赵公陵都比他这个做二哥的重要,小没良心,小没良心的……
四人进食间,便听闻有人谈论起“定纲珠”
的事,果然今天又有人不信邪,去试了那定纲珠,竟真的没有人能撼动丝毫,朝歌来了兴致,支起身子,眼神晶亮地凝着坐在她对面的怀之,明显地对她大哥寄以厚望:“怀之哥哥,珠子!珠子!”
怀之笑了,招了燕归楼间的侍者来,那侍者一副青衣童子打扮,约莫十一二岁,朝歌问他要珠子看,童子是知道客人身份的,态度却不卑不亢,作揖道:“近日要定纲珠看的人不少,小人不才,拿不动那珠子,不能将宝贝请至各位贵人面前观赏,须得贵人亲自随小人走一趟,雅间内陈放着珠子,贵人只能一人进去,若拿得动那珠子,自然想看多久是多久,若拿不动,也恳请贵人莫耽误了时间,后头排队的人有的是。”
那言下之意,想一试定纲珠是否真如传闻中无人能撼动,还得亲自走一趟。这燕归楼也真是万事考虑得周到,若有人试了,却拿不动那定纲珠,岂不是要面红耳臊?好在那雅间每次只许一人进出,拿得动拿不动,除非试的人坦陈,别人是不知晓的。
“一颗珠子有什么拿动拿不动的?别是口出狂言?”
明之知道那童子是看轻了他们,就算他拿不动,他大哥和赵公陵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童子见识少,可别将别人看低了:“大哥,既然这童子取不动珠子,烦大哥快将那珠子取来让咱们歌儿看个够。”
朝歌和明之都对怀之寄以厚望,怀之又是个坦荡的人,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是自己真不能撼动那珠子也不丢脸,总不能试也不试令朝歌失望,便随着青衣童子往雅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