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已经是一只成年狗了,没什么东西能让它这样兴奋的。
除了他。
他怎么会出现呢?
不对,佟闻漓翻了个身子,他出现在河内不稀奇,越南就这么大,他生意哪里都有,出差都是常有的事,只是从前他们没有遇上过。
也是,她困于一方天地,他肆意自由,他们不应该有交集的,这次能碰上真的也是凑巧了。
也只有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她才会想起那些恍如隔世地在西贡的时光,想起那段她漂泊生命中产生的想要依赖的那些不成熟的情绪。
她想起他空荡荡的无名指……
而后她又转了个身,风淡云轻地告诉自己:“再遇到就再遇到呗,成年人处理问题不能逃避……”
怎么说从前他也帮了自己许多,不管发生什么,他总归值得她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先生”
的。
她揉了揉眼睛,强行撑起来洗漱,明儿早上还有课,她住得离学校远,得早起。
九几年的时候,河内街头多的还是人力黄包车,充斥着一些摩的,更多的还是自行车。公共汽车虽然有,但难等,一个小时里或者还等不上一辆。
佟闻漓没买自行车,也舍不得打摩的,一般都是步行去学校。
这日清晨,一早起来就在下雨。
她冲下楼的时候没看到在远处的那辆黑色轿车。
佟闻漓撑了把伞,帆布包里放了今日的课业课本。她仔细地越过低洼的水坑,板鞋尽可能想踩在干净的石头上,但雨水混着地上的泥水脏污,时不时染上的鞋头让她很懊悔今天穿了一双白鞋子出来。
耳边传来低低的一声鸣笛,佟闻漓以为是身后的车流拥堵,没当回事,等到那车鸣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才觉得,那声音像是在打招呼,于是她转过身去,就在人人匆忙行进的路上,看到了一辆车。
她从前小,不觉得在自己脚下踩着的一方土地里,在所有人都要狼狈面对生活的时候,稳坐在昂贵的小汽车里是一件奢侈并且让人眼红的事;但当她现在站在车外的时候,为自己的那点体面懊恼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她知道了。
那是昨晚的那辆车。
“上车。”
他不由分说。
佟闻漓没道理跟他有什么不悦的僵持的。
她打开车门收伞的瞬间,雨水从半边打进来,她下意识地把帆布包护在怀里,却没管自己的小半边肩膀都被落湿了,连带着她的发丝尾上都沾着水珠。
“先生,您怎么在这。”
她得体地打着招呼,丝毫没介意身上落水,或者说她没有发现。
“要去参加一个讲座,没想到顺道还能捡一只落汤鸡。”
他伸手从后座拿过一条毯子,递给她,"
擦擦。"
佟闻漓看这毯子丝织精美,应该是不能碰水的娇贵料子,她有些心疼,放下毯子,从座椅两旁的中间摆置位上抽了几张纸巾,“我用这个就好。”
先生也随她。
“我以为您昨儿就走了。”
佟闻漓擦着头发找着话题。
“以为?我以为你潇洒背对我说一句拜拜之前至少能问一句我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又要走了。”
佟闻漓:……
行吧,她的确没有真心地关心过他的来去,也不计算他们是否能有下一次会面。
她觉得他有点小气,也有点记仇。
“学的是什么?”
他换了个话题。
佟闻漓眼见他盯着自己抱着的帆布包里露出来的课本一角看,于是把那书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
“法国古典文学”
他随手一翻,落脚的那一页介绍的是法国浪漫主义作家大仲马。
“你最喜欢大仲马的那部作品?”
课前抽问吗?佟闻漓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基督山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