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闻漓就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那实木椅子笨重,她一坐上去,就感觉整个人被镶嵌在桌子底下。
四周环境里只剩下他沙沙的写字声。
佟闻漓朝他看去,书面上是一排整齐的书写的外国文字,像是在写一份批注。
他应该在办公。
于是她把眼神挪开,随意落到了他的书架上,她微微仰起脖子,最先能看到的就是那本《海子诗集》
她也有一本,在搬迁越南的过程中她一直捧在手里,却被拥挤的人群挤落丢失。
那书皮封面跟她的那一本一模一样。
——
“瞧什么呢?”
佟闻漓正出神,他已经停下了手里的笔,坐在那儿看着她。
佟闻漓下意识地摇摇头,余光之中又撞见那本书。
于是她还是试探地问道,“先生,您能借我一本书吗?”
“当然,请自便。”
得到允许后,佟闻漓站起来,走到书柜边上,抬起手,试图手指攀附上书脊,将那书从高于她的书架上拿下来,但那书偏偏就高她一点,她差那么一点,就能碰到它了。
奋力之间,她感觉到有片阴影盘踞在她头顶,她抬头看去,原先坐在书桌面前的人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他抬起手,一片阴影就完全地从头到尾地包裹着她,她在那种光影重叠里闻到他身上的檀木香,那悠然的气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很轻易地越过她的指尖,触碰到那书,那坚硬的书脊化作迎向他的阶梯,在方寸指尖落入他的掌心。
直到他把书递到她的面前。
他们站得很近。
他深幽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近乎精绝的五官在她的面前完美的有些不似真实。
“拿着。”
他开口。
佟闻漓像只没有呼吸的小细狗一样,慌忙地接过他掌心里的那本书。
他腾出来的手却往上朝她耳边袭去,她下意识想往后退,脚跟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任由他的手上来,隔着连衣帽,她能感觉到头上的每一根头发丝的紧张。
但最后,他只是掀下了她的帽子,站在她前方打量她:“挨打了?”
佟闻漓怔怔地看着他。
他端详了一会后,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来一把不过手掌大的东西,像是一把刀具。
“伸手。”
他似是命令。
佟闻漓乖乖把手伸出来。
精致的□□落在她手上,刀身上刻着一个像龙又像蛇的图腾。
他秉直身体,站在她对面:“往后要是再挨欺负,不能以卵击石,但也不能一味隐忍,适当的时候——”
他拖长声音,敲了敲她端着弹簧刀的掌心,“得让人知道,你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懂吗?”
他最后的话说的极为轻柔,在浓浓的月色里,佟闻漓怔怔地看着那本书和那把刀,想起海子说的那句诗:
“风吹起你的头发一张棕色的小网撒满我的脸颊
我一生也不想挣扎”
(1)
寄居
这天晚上,他发现她的伤口,给了她一把弹簧刀,说她不必一味忍让。
佟闻漓一直觉得,忍让是安全的,忍让过程中即便有伤口,但伤口最终会痊愈,这一场冲突就会收场。
但事实是,她忍让多次,反倒让他们摸清了她的脾气,在但凡阮烟不在的一个夜里,就会群起而来,发泄他们莫名其妙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