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生前,他曾簽署過遺產轉贈協議,死後將名下所有財產和股份捐給基金會,另外,他還簽署了一份器官捐贈協議,他將他的所有器官捐出,除了心臟。
那裡永遠屬於溫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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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
葬禮那天,來了很多人,他們之前還在準備溫何夕的生日禮物,轉眼就不知道該送給誰了,最後生日禮物全都變成了白色的花。
望眼一片,肅穆的黑色,只有一個人格格不入地穿著白大褂來的,站很遠都能聽見她在墓前哭泣,她哽咽著,話說的斷斷續續:「我馬上就能攢夠錢了,就差一點了啊。」
她旁邊站著一個男人,男人口袋裡插著一支紅玫瑰,他彎腰將玫瑰放在叢叢白色花卉間,「這是我第二次送你玫瑰,第一次是為了追求你……這一次我是來放棄你的。」
來祭奠的人很多,但有些人來了後說了聲對不起就走了,還有個站在墓園外沒進去的。
文書言是在前天同學聚會的時候才知道當年的事,和溫何夕的死訊一起灌進他耳朵里,那天結束後他喝了很多酒,趴在妻子腿上哭了很久。
所有同學商量著一起來祭奠溫何夕,可是他沒臉去,他在外面晃悠了很久,最後還是沒進去,離開的路上,他碰見了陳照。
陳照全身上下全是名牌,但滿是紅血絲的眼睛,亂糟糟的頭髮,髒兮兮的衣服,都顯出他的落魄來。
「一起喝點?」陳照晃了晃手裡的酒瓶。
他們去了學校附近的燒烤店,那個和溫何夕一起喝過酒的燒烤店,店內有空桌,但是他們沒進去,就在店外的桌上坐下了。
陳照一瓶啤酒接著一瓶啤酒的灌,文書言也是,喝著喝著都醉了,眼淚也跟著下來了。
文書言忍著哽咽:「你說,他才多大啊,怎麼就死了呢。」
陳照紅著眼睛,手中的酒瓶狠狠往桌子上砸了一下,聲音隨著酒瓶破碎聲一同吼了出來:「我Tm哪知道。」
「你跟我吼個屁啊。」文書言吼了回去。
陳照像是泄了氣似的,身體癱靠在了椅背上,「我在飛機上還在想,我終於回國了,我要找到他,我要把錢甩到他臉上。」
「我要告訴他,老子有錢了,老子包得起他。」他說著說著笑了出來,眼淚往下一滑,笑變成了哭,聲音里的哽咽再壓不住,「老子既能給他愛,也能給他錢。」
他崩潰到大哭,哭喊著:「他媽的,第二天我就聽到別人說他死了,我Tm還想問問,他他媽的怎麼就死了。」
他們流著眼淚,喝著酒,眼淚混著酒往肚子裡咽。
那天過後,文書言再沒有遇見過陳照,他第二天才知道陳照出了車禍,死在了他們分別之後,記得分別時陳照醉醺醺地說要去找溫何夕,他以為他醉糊塗了,結果陳照真的去找溫何夕了。
那晚的月亮格外的亮。
躺在血泊里的人血肉模糊,混亂的畫面閃個不停,最後世界變成了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道光。
他看見溫何夕朝他走過來。
「溫何夕,我有錢了。」他跟他說「我養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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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遺言——
溫何夕生前曾留下一段錄音,存放在許寧與那裡,讓他在他死後將這段錄音交給林遠之,但林遠之沒能聽見這段遲來的遺言。
許寧與將錄音放給了已經涼透了的遺體聽。
那個時候的溫何夕已經拿不動筆了,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說幾個字就要斷一下,「林遠之,我可能快死了,我早料想到我是個短命鬼,但我沒想到會如此短命……」
間隔的十幾秒里混著一聲輕笑。
「我一直有句話沒有跟你說,謝謝你……人啊,大概都是賤骨頭,被糟踐習慣了,別人對他好一點,他都可以記一輩子,更何況這個人還是那段不堪里第一個對他好的人。」
這一次間隔的時間長了些,急促且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機器運行的聲音,「……可我也恨你,你高高在上,隨意丟了根救命稻草,就把別人的心剝離了,拿在手裡隨意玩弄。」
「林遠之,沒有你,我一樣可以賺到還債的錢,是我一直在騙我自己,是我還想再等等,等你有一天突然感覺到手掌里的那顆心在為你痛苦地跳動著,三年啊,我等到的是那顆心死掉,爛掉。」
「我恨死你了,你不是高高在上嘛,我偏要你在我面前變成一條卑微的狗,我要你看著我日漸消瘦,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卻無能為力,每分每秒都在悔恨那三年你在我身上加注的傷痛,我還要你親手簽下我的死亡判決書,餘生都活在悔恨和痛苦裡,一輩子忘不了我。」
「我多恨你啊,到死都在報復你。」話里混著笑音。
他的每一句都在說恨,也像在說愛。他這一生都在隱秘而深沉地愛著林遠之,卻又囂張痛快的恨著林遠之。
「……林遠之,我就恨到這裡了,我快死了。」
「我死後,把我的骨灰灑在那片花海里吧,來年你再去看時,那個充滿鮮花的世界,就是我生命的延續。」
「林遠之,願你長命百歲。」
「I1oveyou……my1over……my1amp1ighter……」
故事的最後,他們的骨灰摻在一起,化作了花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