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江家邀请她一起吃饭,江月年的哥哥也在,秦湄却迟到了,想到这她就懊恼得额头浮起点点的小汗珠,赶紧从包里拿了手帕纸擦干净脸。
江家的老宅在溪屿镇是独栋带院的三层小洋楼,离连城市区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一到暑假,江月年就会来海边的老宅度假,两人是高中同学,但江月年念的是文化科,和秦湄认识完全是基于学校文艺汇演的机缘。
“这儿!”
这时老宅的铁栅栏前站了道短发齐耳的娇小身影,一看到正在爬坡的秦湄就朝她招起手,说:“我还以为你忘了路怎么走呢,快进来,已经有雨滴我脸了。”
秦湄一进屋,就看到江家爷爷奶奶正在厨房里忙碌,餐厅摆了一
桌子的菜,香气扑鼻,她挽起耳边碎发,也不知此刻自己跑了一路是何副尊容。
“年年!”
这时厨房里的江爷爷忽然朝门外喊了声,秦湄顿时紧张地双手叠在身前,弯腰道:“爷爷奶奶好。”
“好好,年年的同学来啦,年年,叫你哥也下来吃饭!”
江月年脚步蹬蹬地上了楼,秦湄心脏也跟着蹬蹬地跳。
这时爷爷解了围裙招呼秦湄喝茶,她礼貌道:“谢谢爷爷。”
老人家坐在藤椅上吹风扇,大概是做饭累了,随手去掏烟袋,磕了磕,花白的眉头皱起:“火柴怎么没了,准是他奶奶又偷偷拿去点火,用完也不说……”
絮絮叨叨的,秦湄见他扶着椅子要起身,忙道:“爷爷,我去给您买吧。”
爷爷摆了摆手,说:“很近,就在隔壁小卖部。”
“那正好,我想去买瓶饮料,顺道给您带盒火柴。”
她说话温声细语,此时她的心上人在这里,正是她表现的好机会。
时不我待,她拿起包就出门,说:“爷爷,我很快回来。”
刚才她来江家的时候就看到一间老式小卖部,橙白相间的挡雨棚是这雾沉天气里唯一的亮色,秦湄撑着伞小跑进店里,旁边有一个水桶,她捋了捋头发,把伞放到桶里,喊:“老板,要一盒火柴。”
说话间,她站在门口的冰柜前拉开玻璃门拿饮料,这个糟糕天气,她需要一杯冰镇的气泡水。
“哗啦~”
雨势起猛,朝
秦湄这儿泼了过来,她慌忙躲进冰箱的玻璃门内,隔着一面雾蒙蒙的水汽,看见屋外有道瘦高的身影正在攀上人字梯,黑色坎肩背心被雨水洇了层暗渍,抬起的双臂一抻,厚重的金属雨棚被撑开,有风鼓了过来,吹拂进他的黑色衣摆,凝着水汽的玻璃门上,映着少年一刹而过露出的窄劲腰腹。
“司译!小心点咳咳咳咳!”
楼上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少年回道:“修好了。”
长腿从人字梯上迈下,双手一并梯腿,单手扛在了肩上,进门时,鸭舌帽沿下的眼神朝秦湄这儿一落。
水珠冰着她的指尖,他没认出来吧,秦湄心里瑟瑟发抖,挪着腿去结账,低下头佯装在看汽水瓶。
突然,手里的玻璃瓶被人一抽,毫无征兆地,她对上了那双漫不经心撩来的眼皮,问她:“开吗?”
秦湄心跳打着鼓,口干舌燥了一个下午,她点了点头,向恶人说:“谢谢。”
“卟滋~”
透明的细密气泡瞬间往狭小的玻璃瓶口涌上,秦湄去拿吸管埋头喝,不敢看他。
玻璃桌上落来一盒火柴,黑色的盒面上滑过少年骨节如修竹的手指,因为方才拉过雨棚,此刻手背上那一根贲张的青筋还未消下,蜿蜒上手腕,骨骼感重,令秦湄不可抑制地想起方才站在小巷外听见的那场打斗声。
“多少钱?”
她低着头从包包里掏钱。
“不试试?”
少年削长的手指翻过火
柴盒,食指一推,将盒内一根根细小火柴送了出来,他从里面抽出一根,递到她眼前。
天气潮湿,那火柴盒上打火的一面也不知还能不能用,秦湄是要给江爷爷送的,总不能给他买一个哑火的。
于是放下汽水瓶,从他手中接过那根火柴,火柴细小,她紧张地避开与他的接触,而后拿过火柴盒。
火柴头滑过擦皮,第一下,没擦出火,指尖在抖,那个人在看她。
第二下,还是没划开。
第三下的时候,她看见少年绕过玻璃柜,朝她走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内心的恐惧塑造的压迫感,秦湄觉得他很高,她扎着丸子头才到他的肩,连屋外的风都被他挡住了。
第三下,火苗擦亮,自秦湄手中的火柴梗上燃起。
忽然屋子里传来木质楼梯的嘎吱声,有道虚弱的声音唤了声:“司译。”
秦湄急着找烟灰缸甩火,忽然手腕被汽水瓶挡住,秦湄心脏猛地一缩,手中火苗往下燃着,她慌张地抬眸,对上双波澜不起的深瞳,少年嗓音似肺腔里涌动的苏打气泡,对她低声落:“别多嘴。”
下一秒,燃起的火柴被抽走,于昏暗中划过最后一道光亮,最后湮灭在少年手中,秦湄的心脏才想起来跳。